“对还是不对,这倒完全无所谓。不管怎么说,你也没从树上摇下多少智慧来!不过,老铁手先生,咱们必须调查一下,因为总该弄清楚是谁以及是多少人留下的脚印。”

“为什么离开我们的方向五百步远呢?您不是看到了,我们马上就会和它相遇!”

“对!这一点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出色的西部人,现在,在这古老的雷帕布利干河旁边,我才明白,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对吗,老铁手先生?”

“这种自知之明实在可嘉!不过,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不足,谁就已经找到了改进的途径。”

我们离开浅滩还没有多远,河流便拐了一个弯向北流去。这使大草原往西变得通畅无阻。那个方向有一道狭长的绿色地带直接通向北去的雷帕布利干河的灌木林边缘,估计那里有一条小溪,它在右边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与雷帕布利干河汇合。这条小溪曲曲弯弯流向终点,它的最后一道弯的最外面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在我们对面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因为我们说的那一行足迹突然从左边过来到了我们这会儿所在的河流的拐弯处。那是一个骑手的足迹,他在这里逗留过一会儿,没有下马。他的马前蹄踏出一个半圆形,半圆的中点是后蹄站过的地方。由此可以推测出,这个从东边来的男人站在这里环顾过另外三个方向,大概是寻找什么东西,然后他径直奔向刚才提到的那片小树林。因此,小树林肯定就是他寻找的地方。这个念头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上述的方向。

本来骑手是谁对于我们来说完全无所谓,一开始那片小树林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理由;但是,足迹几乎长达半个小时,这使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还是谨慎为好。

“嗬!沃——乌——克——察!”这时,人们听到阿帕奇人喊道,同时他抬起胳膊,指着小树林的某一个地方。

“沃——乌——克——察”是达科他语的一个词,意思是长矛。为什么温内图不使用有关的阿帕奇语?不久我便得知了原因,并又一次发现——正如已经多次发现的那样——他有一双多么敏锐的眼睛。顺着他的胳膊指的方向望过去,我瞧见小树林的边上有一棵树,它的一枝树权远远地向前伸着,在树权上垂直地缚着一根长矛。从我们这么远的地方望去,它就像用铅笔在天空上画的一条线,现在被夕阳染红了。如果不是足迹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小树林,恐怕我们当中没有人能发现这根长矛。任何人只要不是紧挨着小树林走过,肯定都不会注意到它。当迪克·哈默杜尔听说长矛的事时,他说:

“我没看出长矛来;不过,如果真像你们想的那样,那确实是一根矛,那么每个人都知道,长矛绝对不会长在树上。这样看来,那必定是一种信号!”

“是一个达科他人的信号。”温内图点点头。

“那是一根达科他长矛吗?”迪克惊奇地问。

“是的,只是我不知道,是达科他哪个部族的。”

“是哪个部族的这完全无所谓!总之这真是一个令人惊异的奇迹,竟然有这么好的眼睛,能够在一里之遥确切地认出那是一根长矛!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跟它是否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话是针对我的,所以我马上解释说:

“对于我们来说,它当然不可能无关紧要。除了奥萨格人这里没有达科他人居住;因为我们知道,奥萨格人现在已经挖出了战斧准备开战,而这根长矛是为某个人留下的信号,所以我们必须要了解这个信号的意义。”

“那咱们就骑马过去吧!”说着,他便想让他的那匹老马往前走,我抓住他的缰绳,警告他说:

“您想冒险吗?用长矛作信号可能意味着那对面藏着奥萨格人,他们在等某个人,或者确切地说是等过某个人。那个骑手——我们这里看到的便是他的足迹——就是到他们那里去的,在这之前他似乎寻找过那根长矛。如果我们直接沿着他的足迹走过去,我们肯定会被看见。”

“难道您认为,现在他们还没有看见咱们吗?”

“是的,我这样认为。我们跟我们身后的灌木丛没有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还不可能被发现。尽管如此,我们必须迅速离开这里。好啦,走吧;您看到了,温内图已经在前面啦!”这个阿帕奇人根本没有留意我们在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掉转马头,朝北而去。我们跟在他的后面。直到小树林从我们的眼睛里消失,我们才转向西边,朝那条小溪走去。到达小溪之后,我们需要逆流而上,以便在灌木丛的掩护下,再从北边回到小树林。这时温内图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把他的猎枪交给我保管,并且说道:

“我的兄弟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我回来告诉大家我在长矛树那里看见了什么人!”

他打算孤身前往小树林侦察一下情况。他钻进灌木丛,为了完成这个并非轻松的任务开始行动。这类责任他情愿自己承担,人们也完全有理由让他去干。我们下了马,把马赶进灌木丛里的小溪旁,让它们在那里饮水。然后我们坐下来,等着阿帕奇人返回。如果小树林里真有奥萨格人的话,他这一去可能要几个小时。然而,最多才过了半个小时,他就又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他向我们报告说:

“长矛树下坐着一个白人,他在等候一个红种人的战士,红种人在那里呆过半天,后来为了找肉离开了。”

温内图的寥寥数语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说的情况充分证实了这个阿帕奇酋长深刻的洞察力。迪克·哈默杜尔似乎觉得他讲得不够详细,他打听说:

“阿帕奇酋长难道到了小树林当中的地方吗?”

温内图点点头。迪克继续问道:

“那么没有看见印第安人吗?”

温内图摇摇头。

“那个在树下坐着的白人会是谁呢?”

“老华伯。”温内图简短地回答道。

“畜生!这个老牛仔在那里想干什么?”

温内图耸耸肩;然后迪克·哈默杜尔又问道:

“老华伯等候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印第安人呢?”

“马托·沙科,奥萨格人的酋长。”

“马托·沙科?我不知道这家伙。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阿帕奇酋长认识他吗?”

温内图又点点头,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这样盘问他。我暗自高兴地等待着他的忍耐到了尽头的时刻。可这个小个子捕兽者的好奇心十足,他仍然没完没了地打听道:

“这个红种人是一个勇敢的家伙吗?”

这个问题完全多余。马托·沙科是“七头熊”的意思,而且这里指的是北美的大灰熊。谁能够用枪射死七头大灰熊,并且没有任何人陪伴独自踏上战场,那他肯定英勇无比。因此,温内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使哈默杜尔正好有理由把他的问题重复一遍。当他仍然没有得到回答时,他说:

“为什么温内图不继续讲了?了解这事跟谁有关非常有好处。所以我把我的问题说了两遍。”

温内图本来一直向前方眺望,这时他把脸完全转向迪克,用那种既温和又冷淡的语调——这种语调我只在他这里听到过——回敬道:

“为什么我的兄弟老铁手不问我?为什么他一声不吭?一个人应该首先思考,然后再说话。思考一个人就能做到,说话至少得需要两个人。我的白人兄弟哈默杜尔应该多用脑子,当一名出色的思想家;至少他有这么胖,足可以进行思考!”

我看到,受到奚落的迪克·哈默杜尔脸色骤变,他先想发火,但对温内图的高度尊敬促使他克制住了自己。于是他用平静的语调为自己辩解说:

“不管我够胖还是不够胖,这完全无所谓;我只想冒昧地说明一点,即我不可能用肚子来思考,因为众所周知,脑子不是长在肚子里,而是长在脑袋里。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皮特·霍尔贝斯?你倒是告诉我呀,老浣熊!”

“不对。”被问者简短地回答。

这种情况可不常见,一向随声附和的瘦子居然说胖子的说法不对;这使迪克·哈默杜尔惊讶得叫了起来:

“不对?我说的不对?为什么不对呢?”

“因为你提出的问题让人觉得你的脑子的确不是长在脑袋里,而是长在躯干里,就长在其他正常人肝脏和脾脏的部位。”

“什么?你想戏弄我?听着,皮特·霍尔贝斯,你这个老浣熊,如果你倒向这一边,那么很容易……”

我打断了他的话,挥手示意要求他别再做声,因为温内图把他的枪拿了回去,并用手拉着马的缰绳想离开我们这会儿所处的地方。他并不是不乐意看迪克和皮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互相扑嘴,然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牵着自己的马跟随他走出灌木丛。他没有上马,就这样领着我们沿着灌木丛的边缘一直走到那片小树林附近。然后我们又钻进灌木丛。这时温内图酋长压低声音说:

“老铁手跟我走,其他的白人兄弟留在这里,直到听到响起三声口哨,然后大家骑马过来,你们会在长矛树那里找到我们以及两个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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