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苦只为情多,情多苦奈何?宁受冤家累,怕遭恩爱魔,伤身值甚,痛杀是心窝。最恨风波,不容人好过,定使冤沉黑海,心死黄河。呵呵,臭名能作香名播,弃如铁骨磨。

——右调《月云高》

话说金生听得有人叩门,忙送了翠翘回去,方来开了门。忽看见书童慌慌张张来报凶信道:“二老爹死在辽阳,大老爹急要去搬柩,急急请大相公回去商议,即刻就要登程。”金生慌张了,因打发书童先回,忙钻过假山缺,来见翠翘。喜得翠翘未归,尚在后园。见金生道:“郎气哽神怆,其有意外之变乎?”金生道:“不幸叔父丧在辽阳,父亲促我同往,说行李俱已打点端正,今日即马首东矣。”因顿顿足道:“才得相逢,又早远别,我心碎矣。奈何奈何!”翠翘听了也吃了一惊,恐金生凄楚,转安慰道:“男儿志在四方,岂以妇女留连。但早去早回,不使妾望断衡阳,叨爱多矣。”凄然泪下。金生亦涕泣交横,不能仰视。忽书童叫门,又来催促。金生恐怕看见,掩泪而别。急回到家,鞍马行李已匆匆在门,只得随父往辽阳不题。

且说翠翘潜身看着金生去了,方才寻扇破门,将假山下缺洞遮了。回到香房,哽哽咽咽,不茶不饭,痴痴坐到近午。听得父母叩门,方开了接着道:“爹妈为何此时才来?”父母道:“我儿不好了,你姨夫家中住了两个丝客,不晓得他是响马,卖丝时被原主认出告发,咬定你姨夫是窝家。我同他吃了几席酒,只怕也要被他攀害。”

正说不了,忽七八个做公的闯入来,不由分说,竟将王员外父子一绳一个锁吊在柱上。道声搜赃,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厨房下,坑厕上,各处寻到。箱笼厨柜,是件打开,凡有可值数分者,尽皆搜去。王婆是拜寺回来,身上衣服新鲜,尽行剥去,钗环首饰一件不留。见翠翘、翠云衣服虽半旧,却是绸绢,也要来剥。翠翘发言道:“列位公差,拿去的物件也勾了,哪家没有妻女,怎么衣服也不留两件把人遮身!公门里面好修行,凡事留一线,不要做恶过了。”公人道:“姑娘莫要怪,我们奉官差来起赃。拿的东西,难道我们要得!少不得拿去见官,认赃不是,自然还了你们。”翠翘道:“哪家不穿衣服,哪家不吃饭,别物有记认,吃的米,穿的衣,难道也有记认的!你们只管拿去,我左右拼着命也要鸣一鸣冤,才辨得明白这桩冤屈。”众人见翠翘嘴硬,便道:“他们女眷随身衣服定不是贼赃,还他们穿吧。米也还他,好煮饭把我们吃。”可怜一个好好的人家,立刻变成冰山雪海。

王员外父子蓬头跣足,手肘脚镣,靠在庭柱上,被做公人百般拷打。二女并王妈妈跪地哀哀求饶,那里肯听。打了一回,又骂道:“老贼头,小贼头,你不怕打,且试试绳子看。”因将王观一把拎将过来,去了镣肘,脱得精赤条条,露出嫩藕一般的皮肤,听他施为。一应捕将绳缚定王观二足大指,紧绑庭柱上。脚跟沾地,足指朝天。又将左右手大指通臂捆定,将绳头丢过屋梁,叫声扯,二三人用力一扯,早将王观脚跟拽得离地五寸有余。王观怎受得此刑,大叫一声死也,气绝昏死。慌得娘叫儿,姊叫弟,哀求苦告。王观才得苏醒,忽王员外大叫道:“不好了。”母子急回头看,只见王员外四肢反吊朝天,面胸朝地,背上压起一块石头,压得三百六十骨节,节节皆离,八万四千孔毛,孔孔皆汗,面如土色。翠翘急了,上前一把拽住。应捕道:“姑娘你果有这样孝心,我自当替你方便。但此事到官,是定然要杀的。除非一两日内得三百银子,送捕盗官一百,看一百买了贼人,不要牵连你家。这一百把我们弟兄做效劳之资,方做得来。”翠翘道:“我身拼得为人作妾作婢,三百金还可取办。”那应捕道:“久闻姑娘精于胡琴,多少名公仕官欲以千金构求。姑娘既肯舍身,事是不难的。”翠翘道:“事到如今,说不得了,求上司先放了父亲兄弟,好好商议便是。”那应捕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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