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对自己心灵中人性干涸的确认,带来了我的悲哀。我对一个形容词的关心,甚于关心任何来自灵魂的真正哭泣。我的主人V先生[……]但是,有时候我会是另一种样子,会哭出真正的眼泪,一种热泪,一种丧母或者从来无母的人才有的眼泪。这种悲泪在我的眼睛里燃烧,在我内心深处炽焰腾腾。

我不能记得我的母亲。我只有一岁的时候她就死了。如果我的敏感中差不多有一种严厉或者疏离不群的东西,那么它就根植在一种温暖的缺失,还有一种对亲吻的虚妄怀旧——我甚至无法回忆起这样的吻。我是一个骗子。总是在属于别人的乳房上醒来,躲躲闪闪地窃取别人的温暖。

唉,一种使我能够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愿望,在骚动和困扰着我。我能够成为眼下的这个人,但是又能接受自然而然从子宫里涌流出来的慈爱,就像一个婴儿的脸上接受吻的馈赠么?不论我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一点,在我宿命般敏感的混沌深处,我期待所有的这一切。也许,是他人之子将这种无根无由全无来历的怀旧,献给了我冷漠的情感。当我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把我抱过去的人,实际上没有把我抱到他们的心头。而能够这样做的人也已经远去,躺入了墓穴——也许这就是我的母亲。这是命运的安排。

我后来才听他们说到这些,在他们说到我母亲很漂亮的时候我沉默无语。我的身心已经成长但情感方面已经麻木。对于我来说,言说仅仅是从另一个人的书本中不可思议的片断里抽取的资料。我的父亲与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他自杀的时候我还只有三岁,且从来不知道他。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离我这么遥远。我也从来不是特别地想知道这一点。我回忆他的死,是想起我们听到噩耗之后吃第一餐饭时笼罩着的一片严峻气氛,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记得他们看着我,而我笨拙不解地朝自己身后看。接下去,我在这种情况下更为小心地吃自己的饭,没有注意其他人还在继续盯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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