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深藏的恐惧是如此细微和四处弥漫,很难被我们把握,无论它是属于我们的心灵还是属于我们的肉体,无论它是一些不适,来自一种对无益生命的沉思,或者更像是我们某些内在损裂所引起的小毛病——在胃里,肺里,或者脑子里。有关自己的一般意识,是如此经常地让我感到模糊不清,似是自己滞积的部位,暗中沉淀的东西搅成一团。存在是如此经常地伤害着我,简要地说,我感到一种如此不明不白的恶心,我不能辨别这仅仅是一种乏味,还是—种我真正病了的迹象!今天,我心中的黯然已渗入骨髓。一切事情都同我过不去——记忆,眼睛,手臂。就像是我生命的每一个部分都患有风湿病。白天里清澈的光明,蓝天上辽阔的纯净,散乱光斑稳定的潮涌,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可以打动我的生命。我不为轻轻的秋风所动,那秋风一直挽留着夏日的残痕,把色彩借给天空。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有任何意义。我悲哀,但是没有一种有限的甚至也没有一种无限的悲哀。我的悲哀超出这一切,遍布在大街上的垃圾箱里。

这些词语并没有准确表达我的感受,毫无疑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准确表达人们的所感。但是,我试着用某些方式,用一些观念来表达我的感觉,表达我不同方面的一种混合,还有我下面的街道——因为我也看着它,它也就属于我,是我的一部分,正在以一种亲近的方式对抗我的分析。

我愿意在远远的土地上过一种不同的生活。我愿意在我不知道的旗帜下成为另一个死者。我愿意在另一个时代称王(一个更好的时代,纯粹是因为它不是今天),那个时代在我的面前熠熠闪光色彩缤纷于不可知的斯芬克斯谜阵之中。我想要任何能使我变成似乎可笑之人的东西,只因为这种东西能使我变得可笑。我想要,我想要……但太阳发光的时候总是会有太阳,夜晚降临的时候总是会有夜晚。恐惧折磨我们的时候总是会有恐惧,梦想抚育我们的时候总是会有梦想。某些东西,有的时候就总是会有的,从不会因为它更好一些或者更糟一些就会要有,如果说它会有的话,只因为它是另外的他者。总是会有的……清洁工正在下面工作,清扫着街道和垃圾箱。他们笑着说着把垃圾箱一个个弄上卡车。我从高高的办公室窗子里以低垂眼皮下懒懒的目光看着他们。一些细微而不可理喻的东西,将我的感受与我眼中正在堆积的垃圾箱联系起来,某种不可知解的感觉,将我的单调、苦恼、恶心以及其他什么都统统送入了一个垃圾箱。一个人在大声的玩笑中,把它扛在肩头,置于一辆远处的拖车上。白天的阳光朗朗如常,斜斜地栖落在狭窄的街面,洒落在他们搬起垃圾箱的地方,只是没有洒及阴影中的垃圾箱本身。在那里的街角,唯有一些当差的小伙计们正无所事事地忙碌。

(193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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