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像凯瑟琳那样的人呆在一个陌生人家里并不是毫无缺点。她身上存在着想支配一切的强烈欲望。她还没有跨进门坎多久,各种器具就显得亮晶晶的,火炉好像自己给自己打扫了一番,窗子也放进了更多的光线,真像有个大蟋蟀以它活跃的心灵使得整个屋子活跃起来。但这蟋蟀既爱管闲事,个性又很强。她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要管,什么人也要管。有许多东西管一管倒是会有所改进。但也并不是一概如此。这里所指的就是那除非进了坟墓这个安宁而又凉爽的隐居之所,否则就不能容忍别人管的活人。

凯瑟琳把玛格丽特屋里的每张椅子、每张桌子都调了个位置,其结果也许使得情况有所改善。

但她硬要走得更远,连活的家具也要打扰打扰。

当玛格丽特的分娩期临近的时候,凯瑟琳乖巧地请丹尼斯和马丁给以协助。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大老粗很诚恳地问她他们能帮点什么忙,她却说,他们最好出去散散步,从而使他们变得更有益处。话说到这里也还过得去。但她还进一步表明,要是能把散步延长到下星期三左右,那就更有帮助。这种话当然不会叫人心里舒服。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中,这两个男子汉在柔弱的妇人管制下的顺从表现,足以使带有三个幼熊(其中一个还有病)的母熊感到满意。他们通常一清早就溜出屋去,要到夜晚才像小偷似的悄悄溜回来。如果他们偶尔留在家里,也像猫儿在插满了碎玻璃的墙头上走路那样,带着一副充满畏惧的面孔和一种驯服、抑郁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走动。

然而这都不行。他们在家就是不合时宜,怎么也惹得凯瑟琳神经不安。

是不是本能在向她耳语,两个以减少人口为业的丘八在两个以增殖人口为业的妇女家中是不得其所呢?

铠甲这兵器抵挡不住妇人的舌头。凯瑟琳把无数带刺的话射进他们的胸甲。结果,当玛格丽特下楼来的时候,她发现原来呆在厨房里的英雄们已被扫地出门了。

老态龙钟的马丁带着战争中赢得的荣誉退到了街上。他把他的行李——一张小板凳拿了出来,摆在露天里坐着。

玛格丽特见他坐在太阳底下,但没有发觉他已经成了太阳底下不动的常客。她问起丹尼斯。“善良的好丹尼斯,要是他看到我又能走动了,一定是非常高兴的。”

凯瑟琳正在使用她的剩余精力使劲地擦碗。她告诉玛格丽特,丹尼斯到勃艮第看他的亲友去了。“也是时候了。据说他已经三年没见到他的亲友了。”

“怎么,没向我道别就走了吗?”玛格丽特睁着两只盛开的紫罗兰般的温柔眼睛问道。

凯瑟琳脸红起来,因为玛格丽特既然这样看待这个事,自然不能不使她感到良心不安。

但她把头一摆,顺口说道:“啊,你当时睡着了。我不想把你吵醒。”

“可怜的丹尼斯。”玛格丽特说道。盛开的紫罗兰般的眼睛里显而易见地含满了泪珠。

凯瑟琳外表显得毫无觉察,但从眼角里偷偷看到玛格丽特在淌眼泪。她悄悄溜了出去,对剩下来的那位以减少人口为业的老兵大献殷勤,表示好客。

但这未免搞得大突然,而马丁在许多方面已显出一副老态,行动大不灵便。

“谢谢您,太太。我已经习惯坐在外面晒太阳了。再说,我也不喜欢老换来换去。我在这儿不会打搅谁,谁也不会打搅我。”

“你,你这怪脾气的老鬼!”凯瑟琳尖叫道,一下子从蜜糖变成了刻薄的酸醋。说罢她气冲冲地跑回屋去。

冷静想想之后,她哭了一阵子。她发誓要变得非常亲切和善,好让玛格丽特不再想念她那些倒霉的丘八。这时,她才算对她过去的表现感到好受一点。但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便干脆用个既简单又出色的行动来完全消除她的内疚。

她决定给婴儿好好洗个澡。

她把婴儿泡在温水里,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那两个打仗的英雄和他们受的委屈便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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