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海面上,清晨和傍晚都有船出海去。朝夕之间,海草在满朝的沙滩上散乱地描出曲线,岩石浮出海面,粉红色的贝和细沙,像海之花,杂乱地开着。我喜欢在这样的清晨里吸烟,一边嗅着海盐的气味,一边踩着昨夜海潮遗落下的海草。这时分,通体透亮的岬石就像鲜锐的牙齿,横卧在海面,从寂静的海面上占卜这一天的吉凶。渔民瞅着岬石顶端的日辉,行着他们的船。昨晚点着簧火出海去的船,在旭日里满载而归。有时,不知从何处瞒珊而来的渔民的孩子,在海滨新鲜的海苔上打着滑,勇气十足,裸着腿,攀上浸透了盐味的岩角。有时,手持苹果的患病少女,呆然伫立在一派肃穆的海色中。

到了中午,鱼把家里的厨房都快挤破了。鞍(鱼康)是跳累了的大海的小丑,披着胄甲的虾是倒伏下来的大海武士,(鱼参)鱼是从海上刮来的树叶。等到这些家伙上了餐桌,变成了一堆凌乱的骨头,孩子们便在海边的沙滩上过起家家来,他们手持代替树枝的海带黑茎,一手捧着直冒热气的甘薯,然后,一俟新郎新娘的角色分头选定,便着手用光亮的贝壳做起买卖来。大海一边做着他们游戏的陪衬背景,一边却渐渐变得暴烈起来,海浪冲撞屹立的岩石溅起飞沫,船帆倾斜在海面上,岬石面对啮咬的海浪吠叫起来,但这些并不足以扰乱海滩上坐着的小新郎小新娘们的游戏,他们只关注自己的甘薯买卖行情和甘薯的温凉,并不去为海浪的狂暴担惊受怕。

到了傍晚,大海整个儿沐浴在夕阳下,柔和地喧嚷着。渔民的妻子在海滩上眺望海上远远归来的丈夫的船。船终于驶上了海滩。船板一揭开,装满了鱼的船底,突然像曙色一般灿烂生辉。渔民卷袖捋臂,攥住活蹦乱跳的鲜鱼,鱼在自己敏捷的身姿映着海滩的当儿,被从妻子的手里传递到了孩子的手里。妻子和孩子扛着让鱼弄破了的鱼网,趄趄趔趔踏上归家的坂道。于是,到了夜里,阵阵海风便吹刮起搁在海滩上的渔船龙骨来。

一个夜晚,有只渔船出海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渔民的妻子在海滩上点起簧火,哭着,面朝那块海面,一直伫立着,第三天的清早,人们发现她像海草一样倒在了岩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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