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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凡人莫信直中值,面是心非安可测?
昔日逢仙半落空,今朝见佛都捐贼。
谁怜父子各西东,自叹运时多蹇塞。
留得单身不了穷,包羞忍耻哀相识。
说他父子两人打了“走盘珠”,离了荆州府,乘着便船,趱行了个把月,还行不上五六百里路程。这也是风不顺的缘故。那夏虎是个好走动的人,如何在船里坐守得过?一日对父亲道:“爹爹,我和你离了荆州,来这许多时节,十分里不曾行得三分路,不知几时得到汴京?心内好生气闷。我们且把船泊到那滩头去,上了岸,寻一个热闹的市镇,散闷几日,再去不迟。”
夏方道:“孩儿,做客的人,出门由路,不比在家生性,莫要心焦。倘是上天见怜,借得一帆顺风,五七个日子就到汴京,也不见得。”夏虎摇头道:“爹爹,孩儿再坐两日,想必这条性命恐不能留转家乡了。”夏方道:“你后生心性,毕竟是个不安坐的,怎如得我老成人,藏风纳气,有几分坐性哩。叫船家把船泊到高岸边去,待我们上岸去看一看风景。”
船家道:“客官,你不知道。此处甚是龌龊,地名叫做赤松洼,周围三十余里水港,都是强人出没的。若要泊船,再去二十里,到了紫石滩头,便不妨事了。”夏虎道:“那紫石滩头,可有游耍的所在么?”船家道:“赤松洼都是水港,岸上断头路,再没处走动。那里如得紫石滩头,通得大路的。上滩三里,有一座莲花寺,原是观音大士显圣的古迹。那殿宇年深月久,一向东摊西倒,并无一个发善心的。自今年三月间,生出一桩异事,因此各处乡宦人家并善男信女,发心喜舍,从新修葺得齐齐整整,尽好游玩。”
夏虎道:“有甚古怪事情?何不与我仔细一讲,待我去看看,明日回去,也好向人前说个大话。”船家道:“客官,说起真个怪异,那座莲花寺从来断绝香火,今年三月间,在后殿土堆里,忽然掘出一尊石佛来,约有一丈多长,耳目口鼻皆有孔窍,平空会得说话。自言:‘佛教将兴,世尊降世,传教普度一切众生。吉凶祸福,千祈千应,万祷万灵。’以此这里的现任官府,士宦乡绅,农工商贾,尽皆钦敬。客官,何不去问个平安利市,恰不是好。”
夏虎惊讶道:“有这等事!石佛也会得讲话,真是世上新闻,人间异事,只恐怕要天翻地覆了。”夏方道:“孩儿休得乱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而今世间多有这样奇事。俗语云,千闻不如一见。我们就上岸去看一看,便见分晓。”夏虎摇头道:“这个我也不信,只怕又是那神仙一起的。”
说话之间,不觉船儿又到紫石滩头了。船家把手指着道:“客官,那前面松林里,就是莲花寺。”你看夏虎,到底比父亲还牢靠些,把顺袋背在肩上,只将铺陈行李放在船舱里,与父亲上岸。趁着一条大路,行不上三里,便到莲花寺。只见那寺门修葺得齐整,有诗为证:
萧条村落寺,石佛诈神通。
举世信邪道,重新不日中。
父子两人走进寺门,看这四金刚光明尚未曾开,走到大雄宝殿,只见殿门紧闭。左首立一石碑,上镌着两行字道:
石尊者传示:
白昼不开言,多人休妄问。
果尔有诚心,直待黄昏尽。
不多时,那东廊下走出一个小和尚来,却也不多年纪。生得:
目秀眉清,唇红齿皓。一领缁衣,拖三尺翩翩大袖;半爿僧帽,露几分秃秃光头。金刚子枉自持心,梁皇忏何曾见面。寄迹沙门,每恨阇黎真妄误;托踪水月,聊供师父耍风流。
夏虎上前稽首道:“师父,我们闻得上刹有一尊石佛,能说过去未来,吉凶休咎。为此特发虔诚,前来祈祷,敢劳指引。”和尚道:“二位客官,那石尊者就在正殿中间。只是一件,他在日里再不开言,恐怕闲杂人来乱了三宝门中清净。所以分付家师,日间把殿门牢牢锁闭。凡遇有人祈祷吉凶,直待黄昏才许开门引见。”
夏虎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