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力磨来到万森城堡的主塔里,他的外貌叫人一看就有好感。夏维尼先生一向自夸眼力好,这一点就几乎能让别人相信他不折不扣是红衣主教黎塞留的儿子,而且也是他一直自命不凡的地方。他仔细地观察这个谋求职位的人。他看到格力磨双眉紧靠,嘴唇很薄,鹰嘴鼻,高颧骨,认为是符合他理想的长相。他只问了格力磨十二句话,而格力磨回答了四句。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汉子,我早就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夏维尼先生说,“您去征求拉拉梅先生的同意,您对他说您在各方而都叫我满意。”

格力磨转身离开,他去接受拉拉梅的更加严格的审查。拉拉梅对这件事更加挑剔,因为夏维尼先生知道他可以信任拉拉梅,而拉拉梅呢,希望他往后也可以信任格力磨。

格力磨恰恰具有能够吸引渴望有一个副手的警官的种种长处,因此,在问了许多问题,只得到四分之一的回答以后,拉拉梅被这种节制说话的特点迷住了,他满惫地搓搓手,接受了格力磨。

“有什么命令?”格力磨问。

“注意这几点:千万不要让犯人一个人待着,不给他任何有刺的或者锐利的工具,禁止他对外面的人做手势打暗号,不许他和他的看守们谈话时间过长。”

“就是这些?”格力磨问。

“目前就是这些,”拉拉梅回答说。“如果发生新的情况,就会有新的命令。”

“好,”格力磨答道。

他走进博福尔先生的房间。

博福尔先生这时候正在梳理他的长胡子和头发,他故意显出受难的模样,装得一副倒霉相来捉弄马萨林。可是,几天以前,他在主塔上面,相信看到了坐在一辆华丽的马车里的漂亮的蒙巴松夫人,对她的回忆他总是感到那样珍贵,他不愿意像对待马萨林那样对待她。他怀着会再见到她的希望,就要一把铅梳子,别人给了他,博福尔先生要一把铅梳子,那是因为像所有头发金黄的人那样,他的胡子有点儿红,他一面梳理它一面可以把它染一染。

格力磨进来的时候,看到了那把亲王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梳子,他拿过梳子,同时行了个屈膝礼。

公爵惊讶地望着这个奇怪的人。

这个人把梳子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公爵叫起来,“这个家伙是谁呀?”

格力磨不回答,不过,又行了一个礼。

“你是哑巴吗?”公爵叫嚷起来。

格力磨摇摇头。

“那么你是谁?我命令你说,“公爵说。

“看守,”格力磨回答。

“看守,”公爵叫道“好呀,在我的收藏品里就缺这张凶神恶煞似的脸了。喂!拉拉梅,喂!来人哪!”

拉拉梅听到叫他立刻赶来了。对亲王来说,糟糕的是拉拉梅因为信任格力磨,正打算去巴黎,已经走到院子里,他很不高兴地走上来。

“有什么事,我的亲王?”他问。

“这个拿走我的梳子放到他口袋里的混蛋是什么人?”博福尔先生问。

“他是您的一个警卫,大人,一个十分难得的汉子,您会像夏维尼先生和我一样喜欢他的,我完全相信这一点。”

“他为什么拿我的梳子?”

“是呀,”拉拉梅说,“您为什么拿大人的梳子?”

格力磨从口袋里取出那把梳子,用他的手指摸了摸。他望着它,同时把粗大的梳齿亮给他们看,只说了两个字:

“有刺。”

“这倒是真的,”拉拉梅说。

“这个畜生说什么?”公爵问。

“他说国王禁止大人用任何有刺的东西。”

“居然是这样!”公爵说,“拉拉梅,您疯了不成?这把梳子可是您亲手给我的。”

“我犯了一个大错误大人,因为我给您梳子,我就违背了我自己的命令。”

公爵怒气冲冲地望着格力磨,格力磨已经把梳子交给拉拉梅。

“我预料到这个家伙一定会让我非常讨厌,”亲王低声地说。

的确,在监狱里是没有什么模棱两可的感情的。人呀,物呀,皆是如此。您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人们爱或者恨,有时候是有遭理的,可是更加经常的是出于本能。由于这种非常简单的原因,格力磨给夏维尼先生和拉拉梅看了一眼就叫他们中意。在典狱长和警官眼里的优点,在犯人们看来就成了缺点所以一开始格力磨就让博福尔先生讨厌。

不过,格力磨不想在第一天就完全得罪这位犯人;他需要的不是对方暂时的厌恶,而是十足的、牢固的憎恨。

他走出去了,把位子让给四个刚吃完早饭的看守,他们进来继续在亲王跟前执行他们的任务。

亲王呢,他在准备一次新的玩笑,他对这个玩笑抱了很大的希望。他要了一些鳌虾,说是明天早饭时候吃打算花一整天工夫做一只小绞架,放在房间当中,把一只最大的鳌虾吊在小绞架上面。鳌虾一烧熟就变成红色,毫无疑问这是有所指的,既然他目前不能真的吊死红衣主教,他很高兴吊死模拟红衣主教的东西,而不会被人指责除了吊一只鳌虾以外还吊别的什么。

白天他全都用来为这件事做准备了。一个人关在监狱里会变得十分孩子气,博福尔先生的天性使他比别人更加容易显得像一个孩子。他和往日一样出外散步,折了两三根小树枝,要在他的节目当中派用场。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片碎玻璃,发现这样东西似乎叫他高兴极了。他回到房间里,把他的手帕撕成长条。

这些细小的事情没有逃过格力磨的敏锐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绞架做好了,为了能够立在房间当中,博福尔先生用他那片碎玻璃想把它的一头刮尖。

拉拉梅好奇地望着公爵这样做,就像一个认为也许会替他的孩子们发现一样新玩具的父亲,那四个看守带着无所谓的神情在旁观看。当时和今天一样,这种神情成了士兵面部表情的主要特征。

格力磨在亲主刚刚放下他的玻璃片的时候走了进来,虽然亲王还没有刮尖他的小纹架的脚,可是他停下来,想把线系到另一头上。

他朝格力磨看了一眼,服光里依旧流露出昨天的那种不满惰绪,不过,他对他的新创造肯定会产生的结果已经事先感到十分得意,所以对别的事都不注意了。

他在他的线的一头打了个水手结,在另一头打了个活结,再向那盘鳌虾看了看,用眼睛挑选最壮的一只,然后他才转过身去找他的玻璃片。玻璃片不见了。

“谁把我的玻璃片拿走啦?”亲王皱起眉头问。

格力磨做了个手势表明是他拿的,“怎么,又是你?为什么你要拿?”

“是呀,”拉拉梅问,“为什么您要拿走亲王殿下的玻璃片呢?”

格力磨拿着玻璃片,用手指摸摸它的边,说:

“很锋利”

“说得对,大人,”拉拉梅说,“哎哟,我们可找到一个可贵的汉子了!”

“格力磨先生,”亲王说,“我求您小心千万别待在我的手可以够得到的地方,这是为您着想。”

格力磨行了个屈膝礼,退到房间的角落里。

“好了,别说了,大人,”拉拉梅说;“把您做的小绞架给我,我用我的小刀削尖它。”

“您吗?”公爵笑着说。

“对,是我;您不是想削尖它吗?”

“那当然。好,”公爵说,“不管怎样,这会更加有意恩。拿过去,亲爱的拉拉梅。”

拉拉梅丝毫也不懂得亲王话里的意思,非常熟练地把纹架的脚削尖。

“行了,”公爵说;“现在替我在地上挖一个洞,我要去找受刑的罪犯。”

拉拉梅一只脚跪在地上,挖起洞来。

就在这时候,亲王把他那只鳌虾吊在线上。

然后,他把小绞架插在房间当中放声大笑。

拉拉梅也尽情地笑起来,虽然他不大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那些看守也跟着笑个不停。

只有格力磨一个人不笑。

他走到拉拉梅跟前,指给他看那只吊在线上转动的鳌虾。

“红衣主教!”他说。

“被他的公爵博福尔亲王殿下吊死了,”亲王大笑着说,他从来也没有笑得这样痛快过,“被国王的警官雅克一克里索斯通·拉拉梅先生吊死了。”

拉拉梅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声,向小纹架奔过去,把它从地上拔出来,立刻掰成碎片丢到窗子外边。他想把鳌虾也扔到窗外去,因为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就在这时候,格力磨抓住他的手。

“好吃的,”他说;他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这一次,公爵怀看极大的乐趣看着这个场面,他几乎原谅了格力磨在这中间扮演的角色。不过,在这一天里他一直在思索他的看守所抱的意圈,而且这种意图实际上对他已经很不利,因此他觉得他对格力磨的憎恨明显地增加了。

可是,使拉拉梅感到十分遗憾的是,鳌虾的事情在主塔里仍然引起极大的轰动,甚至传到了主塔外面。夏维尼先生从心底里厌恶红衣主教,他小心地把这件有趣的事情讲给了两三个好心的朋友听,他们马上就四处传开了。

这件事让博福尔先生高兴了两三天。

公爵早就注意到在他的看守当中,有一个人态度很和气,所以每次格力磨越是惹他生气,他就越是拉拢这个看守。有夭早上,他把这个人拉到一旁,和他单独谈了一些时候,格力磨进来了,看到了发生的事情,就恭恭敬敬地走到那个看守和亲王面前,抓住那个看守的胳臂。

“您想干什么?”公爵不客气地问。

格力磨把那个看守拉出四步远,指着门对他说:“出去。”

那个看守只好服从。

“啊,”亲王叫起来,“您叫我真无法容忍,我会狠狠惩罚您的。”

格力磨非常有礼貌地行了一个礼。

“奸细先生,我会打断您的骨头!”怒气冲冲的亲王大声嚷道。

格力磨一面行礼,一面朝后退。

“奸细先生,”公爵继续说,“我要亲手掐死您。”

格力磨还是一面行礼,一面朝后退。

“好哪,”亲王又说,他想到不如马上就了结这件事“说干就干。”

他向格力磨伸出两只抽搐的手,格力磨只忙着把那个看守推出房门,然后把门关上。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亲王的双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好像两只铁钳一样。他却一声不叫,也不反抗,仅仅把他的食指慢慢放到嘴唇上,脸上露出十分亲切的微笑,低声说了一声:

“嘘!”

这样的手势,这样的微笑,这样一声“嘘”,全出自格力磨,真是不可思议,亲王不由得站住,惊诧得直发愣。

格力磨趁这时候从他的上衣衬里里掏出了一封小巧的信,上面有贵族的封印,它虽然在格力磨的衣服里放了很久时间,可是原来的香气一点儿没有消失。格力磨一句话不说,把信递给公爵。

公爵越来越吃惊了,放开格力磨,接过了信。他认出了笔迹,叫了起来:

“是蒙巴松夫人写的?”

格力磨点点头。

公爵赶快拆信,他觉得眼花,揉了揉眼睛看信,信上写道:

“我亲爱的公爵,您可以完全信任把这封信交给您的这个正直汉子,因为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一位贵族的仆人,这位贵族向我们保证他约忠诚是经过二十年的考验的。他同意替您的警官当差,和您一起待在万森城堡不出来,好做准备,帮助您逃跑。我们一真在关心此事。自由的时刻即将来临,请耐心等待,振作精神,同时请想到,尽管您长时不和我们在一起,您所有的朋发对您始终怀着深切的感情。

“您的永远忠诚的玛丽·德·蒙巴松”

“又我签名写了全名,因为,如果我认为分手五年之后,您还认出我的姓名缩写字母,那我就太自负了。”

公爵又呆了片刻。他找了五年没有找到的,就是说一个仆人,一个助手,一个朋友,在他丝毫没有料想到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他惊讶地望望格力磨,然后又把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啊!亲爱的玛丽,”他看完信后低声叫了一声,“我看到的坐在四轮马车里的果真是她!怎么,在分手五年以后她居然还想着我,见鬼!这样一种坚贞的爱情只有在《阿斯特莱》里才看得到。”

接着,他转身对格力磨说:

“你,我的好伙计,你愿意帮助我们?”

格力磨点头表示愿意。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件事?”

格力磨又点了点头。

“而我竟想掐死你!”公爵叫起来。

格力磨笑了。

“不过等一等,”公爵说。

他掏自己的口袋。

“等一等,”他继续说,他第一次想到以前不成功的经验,“我不能够允许对亨利四世的孙子的如此忠心却没有得到报酬。”

博福尔公爵的动作表示了世上最良好的愿望。可是在万森城堡有一条措施,不许犯人身上放钱。格力磨看到公爵失望的样子,就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只装满金币的钱袋,送给公爵。

“这是您要找的,”他说。

公爵打开钱袭,想把里面的金币全都倒到格力磨的手里,可是格力磨摇摇头。

“谢谢大人,”他一面向后退一面说,“我已经拿过报酬了。”

公爵更加莫明其妙了。公爵向格力磨伸出手去格力磨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亲了亲那只手。阿多斯的高贵风度格力磨也学会了一些。

“目前,”公爵问,“我们该怎么办呢?”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格力磨说,“到下午两点,请大人要求和拉拉梅打一场网球,故意把两三只球打到围墙底下去。”

“那么,以后呢?”

“以后……大人走到墙跟前,向在护城沟里干活的一个人大声叫唤,要他把球扔还给您。”

“我明白了,”公爵说。

格力磨的脸上好像露出很满意的神情。平常他很少说话,所以和人交谈感到挺吃力。

他移动脚步,准备离开。

“啊,”公爵说,“你什么也不肯接受吗?”

“我希望大人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

那就是我们逃走的时候,我要一直走在前面;因为如果大人给捉住了,最坏的结果是重新关进监狱,而我给捉住以后,最起码也得给吊死。”

“说得太对了,”公爵说,“以贵族的名义保证,会照你的要求做的。”

“现在,”格力磨说,“我对大人再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请您继续像以前一样讨厌我。”

“我会尽力做到,”公爵说。

有人敲门了。

公爵把他的信和他那只钱袋放进口袋里,然后扑到他的床上。大家都知道他在最烦恼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格力磨去开门。敲门的是拉拉梅,他刚从红衣主教那儿来,在红衣主教那儿发生的事我们在前面已经讲过了。

拉拉梅向四周仔细察看了一遍,他看到在犯人和那个看守之间依旧是那种水火不相容的敌对样子,心中十分得意,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格力磨说:

“很好,我的朋友,很好。刚刚在一个高级的场所正谈到了您,我想,您不久就能听到您不会讨厌的消息。”

格力磨尽力显出亲热的样子向他行礼,接着走了出去。每当他的上级进来他照例避开。

“怎么,大人!”拉拉梅粗声粗气地笑着说,“您一直在生这个可怜的汉子的气?”

“啊!是您来啦,拉拉梅,”公爵说,“说真心话,您来得正是时候。我原来躺在床上,脸朝着墙,好克制住自己不实行诺言,把这个格力磨恶棍掐死。”

“我猜想,”拉拉梅对他的下属的不爱说话的习惯说了一个俏皮的反话,“他说了些叫殿下不愉快的话。”

“我相信是如此!一个东方来的哑巴。拉拉梅,我对您完全说实话,您来得正是时候,我多么急着想再看到您”

“大人真太客气了,”拉拉梅说,他听见这句恭维他的话,非常高兴。

“是的,”公爵继续说,“的确如此,我今天觉得自己有点笨手笨脚,您见了准会发笑。”

“我们去打一场网球好吗?”拉拉梅不由自主地问道。

“只要您愿意。”

“我听凭大人的盼咐。”

“亲爱的拉拉梅,”公爵说,“所以您是一位可爱的人,我真想永远待在万森城堡,好快快活活地和您在一起度过一生。”

“大人,”拉拉梅说“我想,您的愿望能不能实现要由红衣主教决定。”

“怎么回事?最近您见到他啦?”

“今天早上他把我找去了。”

“是吗?是为了向您谈我的事?”

“您要他对我说什么呢?说真的,大人,您是缠着他不放的可怕的影子。”

公爵苦笑了一下。

“啊!”他说,“如果您接受我的建议就好了,拉拉梅!”

“好哪,大人,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谈这件事,可是您看得很清楚,您不大通情理。”

“拉拉梅,我以前对您说过,我还要再对您说,我会使您发财的。”

“您凭什么呢?您刚刚跨出监狱,您的财产就会全被充公。”

“我一出监狱,就会成为巴黎的主人。”

“别说了!别说了!好呀……我能够听像这样的话吗?这可是一次对国王手下的一位官员进行的漂亮的谈话!大人,我看得很清楚,应该再我一个格力磨来。”

“算了!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了。你和红衣主教谈的是我的问题吗?拉拉梅,以后哪一天他派人找你去,你让我穿上你的衣服,冒充你去,我就会乘机掐死他,以贵族的名义起誓,如果答应这个条件,我一定再回来坐牢”

“大人,我看我应该把格力磨叫回来。”

“我错了,那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对您实说了吧,大人,”拉拉梅带着狡猾的神惰说,因为他听到过首相的指示。“他对我说的什么?他对我说要监视好您。”

“监视好我,这是为什么?”公爵不安地问。

“因为有一个占星家预言您会逃掉。”

“啊!一个占星家这样预言吗?”公爵说,他身不由己地哆嗦了一下。

“哎呀!我的天主,正是这样!我可以保证,这些愚蠢的术士,他们只知道想象出一套东西来折磨正直的人。”

“你是怎么回答显赫的主教大人的?”

“我说,如果提到的那个占星家编历本,我不会劝他去买它们的。”

“为什么?”

“因为您要逃走,您就得变成一只燕雀或者一只戴菊莺。”

“不幸的是,你说的很有道理。拉拉梅,我们去打一场网球。”

“大人,我请大人原谅,让我过半个小时再打网球。”

“为什么?”

“因为马萨林大人虽然出身完全不高贵,可是他比您架子大,他忘记请我吃早饭了。”

“是这样!你愿意我叫人把早饭送来你在这儿吃吗?”

“不用,不用!大人。应该告诉您,在城堡对面开店的那个糕点商,大家叫他马多老爹的……”

“怎么样?”

“是这样!一个星期以前他把他的店产卖给巴黎的一个糕点商了,听说是一些医生叮嘱这个巴黎人多呼吸呼吸乡下的空气。”

“得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下去呀,大人;这样一来,这个该死的糕点商就在他的店铺门前放了许许多多叫您看了垂涎三尺的好东西。”

“你真是贪吃的人。”

“我的主啊!大人,”拉拉梅又说道,“一个人喜欢吃好吃的东西,那他就不是一个贪吃的人。爱讲究吃味美的馅饼,就像爱讲究其他任何事情一样,这是人的天性。大人,我一定要告诉您,这个死皮赖脸的糕点商看见我站在他的橱窗前面,就挺得意地走到我的跟前,对我说:‘拉拉梅先生,应该让我包下主塔里的犯人的生意。我买进以前那个老板的店铺,因为他向我保证他是专门供应城堡必需品的。可是,拉拉梅先生用我的名誉担保,自从我开始营业一个星期以来,夏维尼先生没有派人来向我买过一只奶油小馅饼。’

“‘可是’我对他说,‘大概是夏维尼先生担心您的糕点质量不好。’

“‘我的糕点质量不好!好呀,拉拉梅先生,我想请您来评评,就在现在评评。’

“‘我无法做得到,’我同答他说,‘我非得马上回城堡去不可。’

“‘那么’他说,‘您去办您的事,因为您好像很忙,不过请您半个小时以后再过来好吗?’

“‘半个小时以后?’

“‘是的。您吃过早饭了吗?’

“‘说真的,没有吃过。’

“‘那好,这儿有一只馅饼在等着您,还有一瓶陈年勃良第葡萄酒……’

“大人,您明白,我现在肚子里是空的,我希望得到殿下的准许……”

拉拉梅弯腰行礼。

“去吧,混帐,”公爵说,“可是要记牢我只给你半个小时。”

“大人我能不能答应让马多老爹的继承人做您的生意?”

“可以,只要他在他的馅饼里不放蘑菇。你知道,”亲王又说了一句,“万森森林里的蘑菇,我们家族里的人吃了都会送命的。”

拉拉梅并没有注意到这句影射的话,走了出去,在他出去五分钟以后一个看守官进来了,借口说是荣幸地特地和亲王作伴,但是卖际上是来执行红衣主教的命令的正像我们在前面说过的那样,红衣主教吩咐过犯人身边片刻也不能离开人。

可是,就在那只有他一个人待着的五分钟里,他抓紧时间又看了一遍蒙巴松夫人的信。这封信对这个犯人证明了他的朋友没有忘记他,一直在设法要救他出狱。可是用什么方法呢?他还不清楚,不过,他一定能够使格力磨说出来的,尽管格力磨老是不做声。他现在懂得格力磨的一举一动的目的,所以就更加信任他了。他明白了,他想出种种小花样对公爵进行迫害,只是为了消除其他的看守认为他会和公爵串通一气的怀疑。

这种诡计使公爵对格力磨的智力做出很高的评价,他决定百分之百地信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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