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话说叫带渔人进内堂复审,那周奶奶心中惊吓道:“原说明日早堂,因何今日晚堂又叫复审?”玉姐道:“今晚、明早俱是一样,母亲不要着慌。我母女无亏心的事,怕他怎的?”
春生道:“岳母只管放心进去,听那大人说些什么?”于是,三人随着衙役,走上了大堂,一直转进内堂。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堂上灯烛辉煌,如同白日。又见那官去掉了方巾阔服,端然坐在堂上;面前站立数十个家人。又见那官长吩咐放下珠帘,帘内象有妇女之声。三人走上大堂,一齐跪下,那官长又吩咐跪上些来。春生道:“大老爷的虎威坐上,小民怎敢上来?”那官长笑道:“只管上些不妨。”
三人只得走上跪下,只见那官长回转头向帘内说道:“姐姐,你们看他人品如何?”那帘内应道:“果然不差。”邱公又问渔婆:“非本院复又审理,奈此案大有可疑。”周渔婆禀道:“不知大老爷有甚么可疑之事?请大人明察!”邱生道:“这女子是你亲生的,还是螟蛉的?”周渔婆道:“是渔婆子亲生的。”
邱公道:“你女婿自小到你船上的,还是目下到你船上的呢?”周渔婆答应不出来,只见两边走上几个家人问道:“大人问你的女婿是怎么来的,为何不言?”周渔婆吓慌了,说道:“我女婿是网里打起来的。”那邱公向着帘内,便哈哈大笑道:“如何又审出奇事来了?”又问道:“你女婿是怎么在网里打起来的?他姓甚名谁?那里人氏?”周渔婆禀道:“大人在上,他是扬州人氏,姓陈。他父亲做过大官的,如今为了事,拿在天牢里。他投亲不遇,自己投水尽命,被老婆子母女二人,一网打起来。因他无处可奔,情愿与我为婿,并非老婆子威逼。”
邱公听得是扬州人,姓陈,他父亲做过大官的,正在沉吟,只见帘内说道:“兄弟不必沉吟。他女婿在此,何必问她备细?”
邱公道:“说得有理。”叫人役将那个后生带来。春生禀道:“小民在此。”邱公道:“本院审这一桩事,已有些会意。今渔婆已吐出真情,你不必隐匿,可将你家中之事,从实说来。”
春生那时,已见岳母说出真情,又只见大人和颜悦色,谆谆剀切,况又在内衙,料不能隐瞒,只得实禀道:“既蒙大人垂念,小人怎敢隐瞒?”只得将杏元小姐出关,怎样校尉拿人,多蒙党学士相救,只得与姐姐辞别,同姐夫梅良玉逃难,路遇巡更兵役,错认做贼,如此冲散,无处投奔,只得投水以自尽,后遇周渔婆搭救,以女相许为妻,细细说完,定了神,眼泪暗落。
邱公正欲再问,还未开言,只听得帘内放声大哭起来。春生吓得惊疑不定。
你道这帘内哭的是何人?原来就是梅夫人,听得春生说与孩儿梅良玉一同逃难,被巡更兵役冲散,不知下落,因此不知生死,放声大哭。忙走出帘外,珠泪双流,抱住春生道:“贤侄,你既与我儿嫡亲郎舅,为何又使他踪迹全无,好不痛杀我也。”梅夫人抱住了春生这一哭,那周渔婆母女吓得摸不着头脑,只痴呆呆地相看他二人,连春生也不知情由。
只见一人站起来说道:“姐姐休要悲伤,待为弟的慢慢问他的根由。”因走到春生面前,用手搀扶,说道:“贤侄请起。”那春生只得随口应道:“大人祈赐尊台讳,晚生方敢起来拜叩。”
邱公道:“老夫乃梅良玉的母舅,邱仰古便是。”又指着梅夫人道:“此乃是梅良玉之母也。”那春生听得邱公说出根由,便站起身来一躬道:“原来是老恩伯,小侄今朝得遇,真乃天缘意外,实皇天赐也。”方欲下拜,只见邱公挽住道:“贤侄且慢!待更换衣服,再行礼吧!”二人说话,把一个周渔婆十分欢喜。
只见梅夫人走到面前,用手相搀道:“亲母请起。”周渔婆见了梅夫人称呼她是亲母,喜得心花乱开了,即立起来迎接夫人。夫人将玉姐扶起,细细看来,果然是个好女子,手挽手同走入内房。梅夫人吩咐丫环,取衣衫与她母女二人更换,方才与邱夫人并云仙小姐见礼坐下,细叙闲话。
不一时,见春生换了服色,与邱公手挽手的一同入内,拜见梅夫人。春生说道:“小侄不知老伯母莲驾在此,恕小侄拜迟之罪!”那梅夫人也说道:“老身不知贤侄流落此地,若非今日天缘奇遇,两下怎能相会?”春生又拜邱夫人,又与云仙小姐见了个通家之礼,兄妹相称,并周渔婆、玉姐也是一般,方才大家坐下。梅夫人开言问道:“贤侄,我孩儿是仪征投到他岳父母侯亲家任上去的,因何在陈府又为配偶?这是什么缘故?老身不解,贤侄可细道其详。”
春生道:“伯母呀,不问侯鸾则可,若是提起那老禽兽,真正令人可恨!”梅夫人道:“这却为何?”春生就将侯鸾如何不念亲情,喜童怎样替死,扬州如何遇救,一一从头至尾,告禀一番。梅夫人不听犹可,听了之下,只见二目昏黑,脑眼屈气攻心,一交跌倒在地。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