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将军那儿吗?”摩尔东特对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说,“你们知道,这次行动以后他要召见你们。”

“我们先要把我们的俘虏放到安全的地方去,”达尔大尼央对摩尔东特说。“先生,您知道不知遭这两位贵族每一位值一千五百个皮斯托尔。”

“啊!请你们放心,”摩尔东特说,他竭力想掩盖自己眼睛里冷酷的神情,但是掩盖不住,“我的骑士会看守他们的,会牢牢看守住他们的,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还是我亲自看守他们好一些,”达尔大尼央说,“况且,需要什么呢?一间很好的房间,几个卫兵,或者是要他们说一句他们保证不会设法逃走。我就去安排这些,然后我们很荣幸地去晋见将军,问他有什么吩咐带给红衣主教大人。”

“您打算立刻就动身?”摩尔东特问。

“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除非我们被派来求见的那位伟大人物乐意留住我们,不然在英国我们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这个年轻人咬紧嘴唇,对着一个军士的耳边说:

“您眼牢这几个人,盯住他们;等到您知道他们在哪儿住下,就回来在城门口等我。”

那个军士点点头,表示会照做。

于是,摩尔东特不再跟随那个给带进城去的最重要的俘虏,而是朝那座山丘走去,克伦威尔在那儿观看了战斗,刚才又叫人搭起他的帐篷。

克伦威尔下过命令,不许让任何人来他身边,可是卫士认识摩尔东特,知道他是将军最亲信的心腹,所以认为将军的命令对这个年轻人并不适用。

摩尔东特分开帐篷的门帘,看见克伦威尔坐在一张桌子眼前,两手抱头,背对着他。

也许他听见了摩尔东特进来的声音,也许没有听见,可是克伦威尔没有转身。摩尔东特只好站在门口。

过了片刻,克伦威尔才抬起他沉重的前额,仿佛他从本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他慢慢掉过头来。“我说过我要一个人待着,”他看到年轻人,大声说道。

“他们认为这个命令不适用于我,先生,”摩尔东特说,“不过,如果您下令要我离开,我这就可以出去。”

“啊!是您,摩尔东特!”克伦威尔说,仿佛对方坚强的意志使蒙住他的双眼的薄雾神散了,“既然是您来了,这很好,请留下来。”

“我给您带来我的祝贺。”

“您的祝贺!祝贺什么?”

“祝贺抓住了查理·斯图亚特,现在您是英国的主人了。”

“两小时前我更像是英国的主人,”克伦威尔说。

“将军,怎么回事?”

“英国需要我抓住暴君,现在暴君抓住了。您看见他没有?”

“看见了,先生。”摩尔东特说。

“他的态度怎样?”

摩尔东特迟疑了一下,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说出真相:

“他镇静庄严。”

“他说了些什么?”

“向他的几个朋友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他的朋友!”克伦威尔喃喃自语地说,“难道他还有朋友?”

接着他又高声说:

“他抵抗了没有?”

“没有,先生,他被所有的人抛弃了,除掉三四人以外,所以无法抵抗。”

“他把他的剑交给了谁?”

“他没有交给谁,他把它折断了。”

“他做得对;不过,他不折断会更好些,可以派更大的用处。”

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好像听说,护送查理国王的那个团的团长,给打死了,是吗?”克伦威尔注视着摩尔东特,问道。

“是的先生。”

“被谁打死的?”克伦威尔问。

“我。”

“他叫什么名字。”

“温特勋爵。”

“是您的叔叔?”克伦威尔叫起来。

“是我的叔叔!”摩尔东特说,“背叛英国的人不是我家里的人。”

克伦威尔沉思了片刻,同时望着这个年轻人。然后他带着那种莎士比亚曾经生动地描绘过的深沉的忧郁心情说:

“摩尔东特,您是一位极少见的仆人。”

“当上帝发号施令的时候,”摩尔东特说,“他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亚伯拉罕曾举刀要杀以撒,尽管以撒是他的儿子。”

“是的,”克伦威尔说,“可是上帝没有让这次牺牲成为事实。”

“我向四周看去,”摩尔东特说,“我在原野的灌林丛中可没有看见一只公山羊,也没有看见一只小山羊。”

克伦威尔弯了弯身子。

“您是强者中之强者,摩尔东特,”他说。“法国人呢,他们的表现怎么样?”

“是勇敢的好汉,先生,”摩尔东特说。

“对,对,”克伦威尔低声说,“法国人打得很好,确实如此,如果我的望远镜不错的话,我好像看到他们排在第一行。”

“他们是在第一行,”摩尔东特说。

“不过,在您后面。”

“这是他们的马的过错,不是他们本人的过错。”

又沉默了一会儿。“那些苏格兰人呢?”克伦威尔问。

“他们遵守了他们的诺言,”摩尔东特说,“没有动一动。”

“这些混蛋!”克伦威尔低声说。

“他们的军官请求见您,先生。”

“我没有空。钱付给他们了吗?”

“今天夜里付。”

“让他们就离开,让他们回到他们的山里去,让他们在山里掩藏起他们的可耻的行径,如果他们那儿的山有那么高可以做得到的话。我不再和他们打交道了,他们也别再来找我。现在,摩尔东特,您可以走了。”

“在我离开以前,”摩尔东特说,“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先生,还对您有一个请求,我的主人。”

“对我?”

摩尔东特鞠了一躬。

“我的英雄,我的保护人,我的父亲,我来见您,我要问您:主人,您对我满意吗?”

克伦威尔惊诧地望着他。

这个年轻人脸上毫无表情。

“很满意,”克伦威尔说,“自从我认识您以来,您不仅完成了您的任务,而且做了许多您本来不必做的事。您是一位忠实的朋友,机智的谈判代表,优秀的军人。”

“先生,您记不记得是我首先想到和苏格兰人商谈,要他们抛弃他们的国王?”

“记得,这个主意是您想出来的,这是真的;我虽然也轻视那些人,可是还没有料到他们会那样无耻。”

“我是不是出使法国的出色的使节?”

“是的,您从马萨林那儿得到了我需要得到的东西。”

“我是不是为了您的荣誉和您的利益始终在奋不顾身地战斗?”

“也许太不顾自己了,我刚才就为此责备过您。可是您提这些问题究竟有什么目的呀?”

“大人,我是想对您说,现在是您用一句话便能奖赏我的全部服务的时候了。”

“啊!”奥利弗带着有些轻蔑的情绪说,“不错,我忘记了一切服务都应该得到奖赏,您为我服务,而您还没有得到奖赏。”

“先生,我能够立刻就得到奖赏,而且得到的要超过我所希望的。”

“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的奖赏就在我的手边,我几乎就拿到它了。”

“这个奖赏是什么?”克伦威尔问,“给您黄金吗?您想当官吗?您想掌管一个政府吗?”

“先生,您能不能答应我的请求?”

“先得看看是什么请求。”

“先生每次您对我说:‘您去执行一项命令’,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回答您:‘我们着看是什么命令?’”

“但是如果您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呢?”

“当您有一个愿望的时候,当您要派我去实现您的愿望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回答您:‘这不可能做到吧?’”

“可是,提一个请求,先说了这么多话……”

“啊!请您放心,先生,”摩尔东特带着爽直的神情说,“它不会叫您破产的。”

“那好,”克伦威尔说,“我答应会满足您的要求,只要在我的权力范围以内。说吧。”

“先生。”摩尔东特回答说,“今天早上我们抓住了两个俘虏,我向您请求把他们交给我。”

“难道他们付出了一笔可观的赎金?’克伦威尔问。

“先生,相反,我和信他们没有什么钱。”

“那么,他们可是您的朋友。”

“是的,先生,”摩尔东特大声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亲爱的朋友,我会为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

“很好,摩尔东特,”克伦威尔说,他重新恢复了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有些高兴起来,“很好,我把他们交给你,我甚至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愿意怎样对待他们就怎样对待他们。”

“谢谢,先生,”摩尔东特说,“谢谢!我的生命从今以后完全由您支配了,即使把生命交给您,我还是欠了您许多情。谢谢,对我的服务您刚才付给了慷慨的奖赏。”

他跪倒在克伦威尔的脚下,虽然这位清教徒将军不愿意,或者是装做不愿意接受别人这种像尊敬君主一样的方式,一再推开,可是靡尔东特还是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

“怎么!”克伦威尔说,当摩尔东特站起来的时候,他留住了他,说,“不要别的奖赏了吗?不要黄金或者官职了吗?”

“大人,您已经给了我您能够给我的一切,从今以后,我什么也不会向您要了。”

摩尔东特快活得心花怒放,两眼发亮,奔出了将军的帐篷。

克伦威尔望着他出去。

“他杀死了他的叔叔!”他喃喃自语地说,“天哪!我的仆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呀?这个人什么也不向我要,或者是装做不要,也许他却会对着上帝要比那些前来要各地的金银和穷人的面包的人更多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肯白白地为我效劳。查理成了我的俘虏,也许他还有一些朋友,我呢,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叹着气,重新陷入刚才被摩尔东特打断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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