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幅画上有一种无情的感觉?”她问。

“什么?”

“这幅画好象有一种无情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幅很不错的画。”他回答着,小心地把画折好。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在沉思着什么。

“你准备拿它做什么?”她问。

“送到自由商行去。我是为妈妈画的这幅画,不过我想她宁愿要钱。”

“是啊。”米丽亚姆说。他刚才的话有一点儿苦涩的意味,米丽亚姆对此很表同情。对她来说钱可不算什么。

他把那块布又拿回了起居室。回来时扔给米丽亚姆一小块布。这是个设计图案完全相同的靠垫套子。

“这是我为你做的。”他说。

她双手颤抖着抚摸着这件作品,一句话也没说,他有些尴尬。

“天哪!面包!”他叫道。

他把顶层的两个面包拿了出来,轻快地拍了几下。面包已经烤热了。他把面包放在炉边冷却着。然后走到洗碗间,蘸湿了手,从面盆里拿出最后一团面,放进了烤盘。米丽亚姆还在那儿弯着腰看她的那块画布。他站在那儿搓掉了手上的面屑。

“你真的喜欢它吗?”他问。

她抬头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爱的火花。他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接着又谈起了这件设计。对他来说,和米丽亚姆谈谈自己的作品是最高兴不过的事了。每当他谈到自己的作品,他和她的思想交流中就寄托了他的全部激情和狂热。是她让他产生了想像力。虽然她就象一个女人不了解她子宫里的胎儿一样,不了解他的作品。不过,这就是她和他的生活。

他们正说着,一个大约22岁左右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身材矮小,面色苍白,双眼凹陷,神色冷酷。她是莫瑞尔家的一个朋友。

“把大衣脱了吧。”保罗说。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她坐在对面的扶手椅子上,面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保罗和米丽亚姆。米丽亚姆移动了一下,稍微离保罗远了一点。房间里充满了新鲜的烤面包味,暖烘烘的。炉边放着几块焦黄的新鲜面包。

“我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你,米里亚姆·雷渥斯。”比特丽斯不怀好意地说。

“为什么没想到?”米丽亚姆沙哑着嗓子低声说。

“咦,让我看看你的鞋。”

米丽亚姆不自在地一动不动。

“你不愿意就算了。”比特丽斯笑着说。

米丽亚姆从裙子下面伸出脚来。她的靴子看上去奇形怪状,有一种可怜兮兮的味道。这使她显得异常敏感和缺乏自信,而且靴子上沾满了泥浆。

“天哪!你这个邋遢鬼!”比特丽斯惊叫了,“谁给你擦靴子?”

“我自己擦。”

“那是你没事找事。”比特丽斯说“今晚这种天气除非有人来抬我,否则,我才不来这儿哪,不过,爱情可不怕泥泞,对吗,圣徒,我的宝贝?”

“Inter_alia。”他说。

“噢,天哪!你竟装腔作势说起外国话来了?那是什么意思,米丽亚姆?”

后面这句问话中有一种显然讽刺的意味,可是米丽亚姆没有听出来。

“我想是‘除了别的以外’的意思吧。”她谦恭地说。

比特丽斯不怀好意地咬着舌头笑了起来。

“‘除了别的以外’吗,圣徒?”她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爱情对什么都付诸一笑,它不在乎父母、兄妹,也不在乎男女朋友,甚至不在乎可爱的自身。”

她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的确,它可算是开怀大笑吧。”他答道。

“还不如说心里窃笑吧,圣徒莫瑞尔——请相信我,这话没错。”她说着又不怀好意地暗示不止。

米丽亚姆一声不响地坐着,蜷缩在那里,保罗的每个朋友都和她作对,而他却在这危难时刻不管不顾——看起来就好象他在此时对她进行报复。

“你还在学校里吗?”米丽亚姆问比特丽斯。

“是的。”

“那么说你还没有接到你的通知?”

“我想复活节左右就会接到的。”

“这太过分了,仅仅因为你没有通过考试就把你解雇了。”

“我也不知道。”比特丽斯冷淡地说。

“阿加莎说你和其他教师一样好。这太荒唐了,我很奇怪你怎么会没通过考试?”

“脑子不够用,对吗,圣徒?”比特丽斯简单地说。

“真是猪脑子。”保罗大笑着回答。

“胡说!”她叫着,跳起来。她冲上前去扇他耳光,她有一双美丽的小手,扭打之中,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好不容易挣脱了出来,伸手抓住了他那浓密的深褐色头发直摇。

“比特!”他伸手理了理头发,喊道:“我恨你。”

她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她说:“我想挨着你坐。”

“我宁愿跟一只母老虎坐在一起。”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在他和米丽亚姆之间给她让了个位置。

“哟,把他的漂亮头发给弄乱了!”她叫着,拿出自己的梳子给他梳好了头发,“还有他漂亮的小胡子!”她惊叫着,把她的脑袋朝后仰着,给他梳了梳小胡子。“这是邪恶的胡子,圣徒,”她说:“这是危险的红色信号。你还有那种烟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比特丽斯往烟盒里看了一眼。

“想不到我还能抽到康妮最后的一支烟。”比特丽斯说着,把烟叼在嘴上。他给她点了火。她优雅地吐开了烟圈。

“多谢了,亲爱的。”她嘲弄地说。

这给她一种邪恶的愉快。

“你干得漂亮吗?米丽亚姆?”她问。

“哦,非常漂亮!”米丽亚姆说。

他自己抽出了一支烟。

“火,宝贝?”比特丽斯说着,冲他翘起了烟卷。

但向前弯腰去在她的烟卷上点上了火。他冲她眨了眨眼,她也像他那样冲他眨了眨眼。米丽亚姆看见他的眼睛调皮地眨着,丰满的带有肉欲的嘴唇在颤抖着。他已不再是他自己了。这让她有些受不了。像他现在这副样子,想跟他没有任何什么关系,她还不如不在好呢。她看见那支烟在他丰满的红唇之间跳动着。她讨厌他那浓密的头发被弄得乱蓬蓬地披散在前额上。

“乖孩子!”比特丽斯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也要吻吻你,比特。”他说。

“不行!”她咯咯笑着,跳起来躲开了。“他是不是很无耻,米丽亚姆?”

“的确。”米丽亚姆说,“噢,顺便问一下,你没忘记面包吧?”

“天哪!”他叫了一声,飞奔过去打开了烤炉门,只见一股青烟扑面而来,还有一股面包烤焦的味儿。

“哦,天哪!”比特丽斯叫着,走到他身边。他蹲在烤炉前,她从他肩膀上望过去,“这就是爱情使你忘却一切的结果,宝贝。”

保罗沮丧地把这几块面包拿出来,一只面包向火的一面被烤得乌黑,另一只硬得像块砖头。

“糟透了!”保罗说。

“你应该把面包刮一下。”比特丽斯说,“给我把刮刀拿来。”

他把炉子里面的面包整理了一下。保罗拿来了一把刮刀,她把面包焦屑刮在桌子上的一块报纸上。他打开房门,让面包的焦味散发出去。比特丽斯一边抽着烟,一边刮着面包上的焦屑。

“哎呀,米丽亚姆,这次你可得挨骂了。”比特丽斯说。

“我?”米丽亚姆惊讶地叫起来。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阿尔弗雷德会把糕饼烤焦了,你最好在他妈妈回来之前走掉。圣徒可以编一个谎话,就说他忙着工作忘了面包。只要他觉得这谎话还行得通就行了。要是那位老太太回来稍早一会儿,她就会打这个忘乎所以的厚脸皮东西的耳光,而不是打那个可怜的阿尔弗雷德了。”

她格格地笑着刮着面包。连米丽亚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保罗却沮丧地给炉子加着煤。

忽然听到院子大门砰地响了一声。

“快!”比特丽斯叫道,把刮好的面包递给了保罗。“把它包在湿毛巾里。”

保罗飞跑进了洗碗间。比特丽斯急忙把她刮下来的面包焦屑扔到火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安妮冲进来。她是个莽撞的姑娘,长得很漂亮。在强烈的灯光下她直眨巴眼睛。

“一股焦味?”她叫道。

“是烟卷的味儿。”比特丽斯一本正经地回答。

“保罗在哪儿?”

伦纳德跟着安妮进来了。他长着一张长长的脸,带有滑稽的表情,一双蓝蓝的眼睛,流露出忧郁的神色。

“我想他离开你们,是为了平息你们之间的不和吧。”他说。他对米丽亚姆同情地点了点头,又朝比特丽斯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

“没有。”比特丽斯说:“他吃了迷魂药睡觉去了。”

“我刚碰见梦神在打听他呢。”伦纳德说。

“是啊——我们打算像所罗门判孩子那样,把他瓜分掉。”比特丽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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