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夏园树荫下的一张长椅上,想着这事.这时大约在傍晚七点左右.花园里空无一人;一片黑影霎时遮住了西下的夕阳.天气很闷;大有雷雨欲来之势,虽然不会马上来.他现在这种内省静观的状态,对于他来说,自有一种令人陶醉的吸引力.他看到外界的每一件事物,就浮想联翩,思绪万千,他喜欢遐想:他总想忘掉当前那迫在眉睫的问题,但是他对四周匆匆一瞥,自己那种阴郁的想法又立刻浮上心头,他多么想甩掉这些想法啊.他想起方才在旅店吃饭时,曾跟一名跑堂谈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轰动一时的非常奇特的凶杀案.但是,他刚一想起这事,又蓦地产生一个特别的想法.

一个异乎寻常的.无法抵御的.近似诱惑的愿望,突然攫住了他的全部意志.他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出夏园,径直向彼得堡地区走去.方才,在涅瓦河的滨河街上,他就问过一名过路人,过涅瓦河到彼得堡地区怎么走.那人给他指了路,但他当时并没有过河到对岸去(夏园在大涅瓦河南岸,彼得堡地区在大涅瓦河北岸,由此及彼,须过桥.).退一步说,大可不必今天就去嘛“;这,他也知道.他早就有她的地址;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列别杰夫的亲戚家;但是他心里明白,几乎十拿九稳,决不会在那里碰到她.”她一定到帕夫洛夫斯克去了,要不按约定,科利亚肯定会给天平旅馆留话的.”由此可见,他现在去,当然不是为了看她.另一种阴暗的.折磨着他的好奇心,在诱惑他.他头脑里生出一个突如其来的新的想法……

但是对他来说,开始往前走,而且知道往那儿走,也就足够了:一分钟后,他又几乎不看路,信马由缰地走着.他立刻觉得,继续考虑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不仅心里特别反感,而且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拼命想集中注意力,打量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每一样东西,他看着天空,看着涅瓦河.他还跟一个迎面走来的小孩说了几句话.也许,他癫痫病发作的症状越来越厉害了.看来,雷雨当真就要来临了,虽然来的速度很慢.远处已经开始打雷.天气变得很闷.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老想到他今天上午见到的列别杰夫的外甥,就像有时候常常想到一个挥之不去.令人讨厌已极的音乐旋律一样.奇怪的是,他一想起他的样子就联想到那个凶手的模样,也就是今天上午列别杰夫向他介绍他的外甥时所提到的那个凶手.是的,关于这个凶手的行凶杀人案,他还是新近才看到的.自从他踏上俄国的土地之后,这类事他在报上看到很多,也听到很多;他密切注视着这一切.今天中午,他跟跑堂谈到杀害热马林全家的那件凶杀案的时候,甚至还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他想起,这跑堂同意他的看法,他又记起了那个跑堂;这小伙子不笨,办事稳重而又出言谨慎,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有上帝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初来乍到,对萍水相逢的人很难看透.”不过,他已经开始热烈地相信俄国人的灵魂了.噢,在这六个月里,他经受了多少对于他来说全新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出人意料的事情啊!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俄国人的灵魂也是捉摸不透的;许多人都捉摸不透.例如,他与罗戈任已非一日之交,形同“手足”……可是他了解罗戈任吗?可是,在这儿,在这一切之中,有时是多么混乱,多么杂乱无章,多么不像话啊!再说,不久前遇到的这个列别杰夫的外甥,又是一个多么讨厌.多么自以为是的浑小子啊!话又说回来,我倒是怎么啦?(公爵在继续幻想)难道是他杀死了这些人,这六个人的吗?我似乎弄混了……这多奇怪!我有点头晕……列别杰夫大女儿的脸多么讨人喜欢,多么可爱呀,也就是那个抱小孩的姑娘,她的表情多么天真啊!几乎还带点稚气,她笑起来也差不多跟孩子一样!奇怪的是,他几乎忘掉了这张脸,直到现在才想起它.列别杰夫虽然向她们跺脚,大概非常宠爱她们.但是最可靠,就像二二得四一样可靠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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