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多了,”她说。“你变得更坚毅,更善良,更可爱了。你成了乐天派啦。”

“是的,可就是尼古拉哥哥,还有你的父亲老是说我们将来会很不幸。”

“这是因为尼古拉不喜欢我。还在巴图林诺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他的冷淡、客气,这你是想象不到的。”

“正相反,他谈到你的时候总是满怀温情。他说:‘我十分可怜她,她还是个孩子。你考虑考虑往后你们的前途吧,几年以后你的生活同县里消费税征收员的生活有什么区别?’你还记得我时常开玩笑地描绘我的将来吗?住房三套间,工资五十卢布……”

“他只疼爱你。”

“不很疼爱。他说,他唯一的希望是我的‘放荡’能挽救我和你,说我就是在这个行当上也显得无能,我们两人将会很快分手。他对我说:‘或者是你无情地抛弃她,或者是她干一阵子这舒服的统计工作,明白你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之后,就会抛弃你。’”

“他对我的希望是落空的,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才会抛弃你,那就是我发现我不再是见你所需要的,我妨碍你,妨阻你的自由、你的志向……”

当一个人遇到不幸的时候,他会不断地陷入这种或那种无益的苦思苦索之中。这是什么时候和怎样开始的呢?由什么造成的呢?我当时怎么会没去注意对我大概是一种警告的东西呢?“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才会抛弃你……”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些话,没有注意到她毕竟没有排除某种“情况”呢?

尼古拉哥哥说得对,我太看重自己的“志向”,而且愈来愈滥用自己的自由。我在家里愈来愈坐不住,一有空就马上出门,乘车也好,步行也好,随便到哪里去都好。

“你这是在哪儿晒得这么黑呀?”吃午饭时哥哥问我。“你又上哪儿去啦?”

“寺院,河边,车站……”

“老是一个人去,”她埋怨道。“答应过多少次,说一起去寺院,可我来了以后只去过一次,那儿美极了,厚厚的墙,燕子,修士……”

我觉得惭愧,难过,不敢抬眼看她,但又怕失去自己的自由,只耸了耸肩膀说:

“这些修士你有什么好看的?”

“那么你呢?”

我竭力变换话题说:

“我今天在那里的墓地上着见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一位僧侣预先命人为他自己挖一个空的,但已全部造好了的墓穴,连墓首上的十字架都安好了,上面已写着某人葬于此,生于何时,甚至写上了‘卒于’二字。只空出去世日期的位置。那地方周围都是干净、整齐,有许多小径,栽满鲜花,可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空墓穴。”“喏,你看。”

“看什么?”

“你还故意装蒜哩!算了吧。屠格涅夫说得对……”

我打断她的话说:

“你现在看书似乎就是为了在自己和我身上找到点什么东西。话又说回来,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么看书的。”

“哼,那又怎么样呢?我虽说是个女人,可没有那么自私……”

哥哥出面调解,他温和地说:

“算了,你们再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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