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奥尔基哥哥已经从哈尔科夫迁到一座小俄罗斯的城市,我们就动身到那儿去了。我们俩都将在哥哥负责的地方统计局工作。我们在巴图林诺度过了复活节前的一个礼拜和复活节。母亲和妹妹对她喜爱得不得了,父亲慈爱地用“你”称呼她,而且每天早晨都主动地让她吻自己的手,只有尼古拉哥哥显得拘谨和客气。她结识了我家的成员,观看了我家的房屋,了解了我家的庄园,去过我少年时代居住过的房间,她觉得这房间至今都还可爱,她还怀着内心的喜悦翻阅过我的书籍,这一切她都觉得新鲜有趣,沉浸在一种既平静又迷惘的幸福之中……后来我们便离开了。

夜间我们抵达了奥勒尔,第二天拂晓换乘了开往哈尔科夫的火车。

早晨阳光明媚,我们站在车厢的过道上,依着暖烘烘的车窗。

“你看多怪,除了奥勒尔和利彼茨克,我从来没到哪儿去过!”她说,“马上就到库尔斯克了吗?在我眼中这已经是南方了。”

“是的,在我眼中也是一样。”

“我们要在库尔斯克吃早饭吗?你知道吧,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在车站上吃过早饭呢……”

库尔斯克站过了以后,愈往前走就愈使人感到暖和、愉快。路基两旁的斜坡上已是青草茵茵,野花簇簇;白蝴蝶在门飞,而有了蝴蝶就表示已经是夏天了。

“那儿的夏天是很热的!”她笑着说。

“哥哥来信说,整个城市就是个大花园。”

“对,小俄罗斯嘛。真是没有想到……你瞧,你瞧,杨树多么高大!全都绿了!为什么有过多的磨坊?”

“是风车,不是磨坊。马上就可以看见白垩山了,再就到别尔戈罗德。”

“现在我才理解你了,我恐怕永远也不能在北方生活,那里没有这样充足的阳光!”

我放下窗子。熏风徐来,送来了温暖,连机车喷吐出来的煤烟也带着南方的气味。她双目半闭,脸上、额角的黑绒毛以及简朴的印花布连衣裙上,一束束灼人的阳光在移动、照耀、炙烤。

别尔戈罗德附近,河谷中有鲜花盛开的樱桃园和白石灰墙的小屋,质朴可爱。在别尔戈罗德车站上听得到卖面包圈的小俄罗斯妇女急促而温柔的语声。

她下车去买东西,讨价还价了一番,很高兴自己善于精打细算和会说几句小俄罗斯语。

傍晚,我们抵达哈尔科夫,又换乘一趟车。

快到终点时天已黎明。

她睡着了。车厢里蜡烛快点完了,草原上仍旧是黑夜,一片昏暗朦胧,但是在远方,东边天标下边已暗暗地发青。这儿,无边无际的光秃秃的平原上,灰绿色的小丘一个紧挨一个,太不象我们家乡的土地了。窗外闪过一个沉睡的小站,站上周围既没有灌木,也没有树林,就是小站本身也是石头垒成的,没有遮掩,在这曙光初露的神秘时刻泛着青白色的光……这里的小站多么冷寂荒凉啊!

这时车厢有了一点点光亮。昏暗已藏在地板下边,地板上面已经半明半暗了。她,还在梦乡。头埋在枕头里,腿蜷曲着。我用我母亲赠送给她的一条古朴的丝织披肩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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