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都海知京兆有备,遂渡河西趋甘州,阿蓝答儿复自和林率兵应之,又使纽邻兄宿敦为书招其弟。于是成都帅百家奴,兴元帅忙古台,青居帅汪惟正、钦察,俱遣使言,人心危惧,事不可测。希宪遣使谕之,两川诸将夙惮宪威名,皆从命。时朝议欲弃两川,退保兴元,希宪奏曰:“四川已定,无故自堕成功,后悔不及。”帝即拜希宪中书右丞、行秦蜀中书省事。浑都海、阿蓝答儿合军而东,诸将朱利,河西大震。会亲王合丹及汪惟良、八春等合兵,复战,大败之,俘斩略尽,枭二叛首于京兆市。事闻,帝大奖这,曰:“希宪真男子也。”进拜平章政事,赐宅一区,时希宪年甫三十云。
希宪奏:四川降民皆散处山谷,宜申敕军吏禁止俘掠,违者千户以下与犯人同罪。又禁诸人无贩易生口,由是四川遂安,降者益众。又罢解盐户所摘军,及京兆诸处无籍户戍灵州屯田者,以宽民力。饮察获宋张炳震、王政二人,以母老,愿赐矜放,希宪皆遣之。因为书与宋四川制置使余玠,谕以天道人事。玠得书感愧,不复轻动。巩昌帅府言,镇戎州有谋叛者,连引四百余人。希宪详推之,惟诛首恶五人。宋将刘整以泸州降,尽系前降宋者数百人待报。希宪奏释之,且致书宰相,待整以思,当得其死力。宋将家属之在北者,希宪岁给资粮,仕于宋者,子弟得越界省其父母,人皆感之。
招括北京诸郡牛马以济河西,希宪奏曰:“关中凋瘵已极,岁赋不,不堪此役。”奏入,特复二年。
希宪父布鲁海牙为顺德等路宣抚使,入朝面奏曰:“臣子希宪误蒙奖拔,恩谕其分,且事多专,辄恐开后衅。”帝曰:“朕欲大用希宪久矣,第难地代者。卿勿疑惧。”
李璮反,事连王文统。平章赵璧素忌希宪勋名,因言:“文统为张易、廉希宪荐引,遂至大用。且关中形胜之地,希宪得民心,有商挺,赵良弼为之辅。此事宜关圣虑。”帝曰:“希宪自幼事朕,朕知其心。挺、良弼皆正士,何虎焉。”蜀怜人费寅为同知兴元府事,后坐法当死,会赦免。希宪恶其为剑用。寅乃为飞语,谮希宪因李璮叛,亦治兵,潜蓄异志。帝惑之,命中书丞南合代希宪行省,且复验其事,卒无实。诏希宪还京师,陛见,奏曰:“方关陕叛乱,川蜀未宁,川蜀未宁,事急星火,臣随宜行事,不谋佐贰,罪止在臣,臣请逮系有司。”帝抚御床曰:“当时之言,天知之,朕知之,卿何罪!”慰谕良久。进拜中书平章政事。
一日夜半,召希宪入禁中,从容道藩邸旧事,因及赵璧所言。希宪曰:“昔攻鄂时,贾似道作木栅环城,一夕而成,陛下顾扈从诸臣曰: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刘秉忠、张易进曰:“山东王文统,才智士也,今为李璮幕僚。诏问臣,臣对;亦闻之,实未尝识其人。”帝意始释。
希宪在中书,振举纲维,综核名实,冗滥,裁抑伐幸,当时翕然称治。又建言:“国家自开创以来,凡纳土及始命之臣,咸令世守,至今将六十年,州县长吏皆其皂僮奴,宜更张之,使考课黜陟。”乃议行迁转法。
至元元年,丁母忧,率亲族行西丧礼,勺饮不入口者三日,恸则呕血,不能起,寝臣草土,庐于墓侧。宰执以忧制未定,欲劝之出。既至,闻号痛声,竟不忍言。未几,有诏夺情起复,希宪虽不敢违命,然出则素服从事,入必缞绖。及丧父,亦如之。
奸臣阿事马领左右碚,专总财赋。会其党相攻,帝命中书推覆,众畏其权,莫敢问。希宪穷治其事,以状闻。杖阿合马,罢所领归有司。帝谕希宪曰:“吏废法而贪,民朱业而逃,工不给用,财不赡费,先朝患此久矣。自卿等为相,朕无此忧。”对曰:“陛下圣犹舜,臣等未能以皋陶、稷、契之道,辅佐太平,实力溺职。今日小康,未足多也”因论及魏徵,对曰:“忠臣、良臣,何代无之。顾人主用不用尔。”有内侍传旨内朝堂,言某事当尔。希宪曰:“此阉宦预政之渐,不可启也。”遂入奏,杖之。
言者论丞相史天泽,亲党布列中外,威权日盛。诏罢天泽政事,使待鞫问。希宪进曰:“天泽事陛下久,知天泽深者,无如陛下。陛下以其可付大事,用为辅相,小人一旦有言,陛下当察其心迹,果有肆横不者乎?今日信臣,故臣敢进言。他日有论臣者,臣亦遭疑矣。臣等备员政府,陛下之疑信若此,何敢自保,天泽既罢亦当罢臣。”帝良久曰:“卿且退朕思之。”明日,帝召谕希宪,事遂解。
又论四川帅钦察者,帝敕中书遣使诛之。明日,希宪复奏。帝怒曰:“尚尔迟回耶!”对曰:“钦察大帅,以一小人言诛之,民心必骇,宜逮至京师,与论者廷对,然后明其罪于天下,诛之未晚。”诏遣使乾按问,事竟无实,钦察得免。
希宪每奏议帝前,论事激切无少回异。帝曰:“卿昔事朕王府,多所容受。今为天子臣,乃尔木强耶!”希宪对曰:“王府事轻,天下事重,一或面从,天下将受其害,臣蜚不自爱也。”
方士请炼大丹,敕中书给所需。希宪以秦、汉故事奏,且曰:“尧、舜之寿,不国大丹也。”帝曰:“然。”遂却之。时方尊礼国师,帝命希宪受戒。对曰:“臣受孔子戒矣。”帝曰:“孔子亦有戒耶?”对曰:“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孔子之戒,如是而已。
五年,始建御史台,继设各道提刑按察司。时阿合马专总财利,乃曰:“庶务责成诸路,钱谷付之转运,今如此绳治,事何由办?”希宪曰:“立台察,古制也,内则弹劾奸邪,外则访求民瘼,裨益国政,无大于此。若去之,使上下专瓷贪暴,事岂可集耶!阿合马不能对。七年,诏释京师系囚。西域人匿赞马丁用事先朝,资累巨万,为怨家所告,系大都狱,既释之矣,时希宪在告,实不预其事。是秋,车驾还自上都,怨家诉于帝,希宪取堂判补署之,曰:“天威莫测,岂可幸其不署以苟免耶。”希宪入见,以诏书为言。帝曰:“诏释囚耳,岂有诏释匿赞马丁耶?”对曰:“不释匿赞马丁,臣等亦未闻有此诏。”帝怒曰:“汝等号称读书,临事乃尔宜得何罪?”对曰:“臣等忝为宰相,有罪当罢退。”宰相,有罪当罢退。”帝曰:“但从汝言。”即与左丞相耶律铸同罢,时至七年也。一日,帝问侍臣:“希宪居家何为?”侍臣以读书对,帝曰:“读书固朕所教,然读之而不肯用,多读何为?”意责其不复求进也。阿合马因谗之曰:“希宪日与妻子宴乐尔。”帝变色曰:“希宪清贫,何从宴设?”希宪有疾,帝遣医诊视,医言须用沙糖。时沙糖最难得,家人求于外。阿合马与之二斤,且致密意。希宪却之曰:“使此物果能活人,吾终不以奸人所与服之也。”帝闻而赐之。右丞相安童奏希宪行省河西。帝曰:“河西诸王分地,希宪执法严,于朕意尚不肯曲从,岂听诸王命者。”会嗣国王头辇哥镇辽阳,言者谧其扰民不便。十一年,诏起希宪为北京行省平章政事,肩舆入辞,赐坐,帝温谕良久,且曰:“辽户不下数万诸王、附马分地所彼皆素知卿,故命卿往,体朕此意可也。”故事:亲王使者传令旨,官立听。希宪至,始革正之。
有西域人自称驸马,营于城外,系富民,诬其祖父尝贷息钱,索偿甚急。民诉之行省,希宪命收捕之。其人怒,每次马入省堂,坐榻上。希宪命扌座下跑,而问之曰:“法无私狱,汝何人,敢擅系良民。”令械之。其人惶惧求哀,国王亦为之请,乃令其待对。遂夜遁。俄诏头辇哥归国,希宪独行省事。朝廷降钞买马六千五百,希宪遣买于东州,得羡余马千三百。希宪曰:“上之,则若自炫。”即与他郡不及者,以其直还官。长公主及驸马入朝,纵猎,发民牛车,载其所获,征求费至万五千贯。希宪宴公主,从者怨饮食不及希宪曰:“我天子宰相,非汝庖人。”驸马怒起立,希宪面责之曰:“驸马畋猎,非国制也。费民财不资,我已驰奏矣。”驸马惊,入告公主。公主,饮希宪酒,曰:“从者扰民,吾不知也。请以钞万五千贯还敛民之直,幸勿遣使者。”自是贵人皆莫敢纵。
十二年,右丞阿里海牙下江陵,图地形上于朝,请命重臣开府镇之。帝急召希宪还,使行省荆南,赐坐,谕曰:“荆南入我版籍,欲使新附者感恩,未来者向化,且令宋人知我朝有臣如此,亦足以戢其心。南土卑湿,开卿非宜,今以大事付托,度卿不辞。”赐田以养居者,马五十以给从者。希宪曰:“臣每惧才识浅近,不能胜大任,何敢辞疾。然敢辞新赐。”复有诏,令希宪承制度三品以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