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廷臣密议立尚书省,以阿合马领之,乃先奏,安童宜位三公。事下诸儒议,商挺言曰:“安童,国之柱石,若为三公,是崇以虚名而实夺之权也,不可。”众曰然,事遂罢。七年四月,奏曰:“臣近言:‘尚书省、枢院各令奏事,并如常制;其大政,从臣等议定,然后上闻。’既得旨矣,今尚书省一切径奏,违前旨。”帝曰:“岂阿合马以朕颇信之,故尔专权耶。不与卿议,非是。”敕如前旨。
八年,陕西省臣也速迭儿建言,比因饥馑,盗贼滋横,若不显戮一二,无以示惩。敕中书详议,安童奏曰:“强、窃均死,恐非所宜。罪至死者,宜仍旧待报。”
十年春三月,奏以玉册、玉宝上皇后宏吉剌氏,以玉册、金宝立燕正为皇太子,兼中书令,判枢密院事。冬十月,帝谕安童及伯颜等曰:“近史天泽、姚枢纂定《新格》,朕已亲览,皆可行,汝等岂无一二可增减者,亦当一一留心参考。”时天下待报死囚五十人,安童奏其中十三人因斗殴杀人,余无可疑。于是诏以所奏十三人免死从军。十一年,奏阿合马蠹国害民数事;又奏各部与大都路官多非其人,乞加黜汰。并从之。
十二年七月,诏以行中书省枢密院事,从北平王那木罕出镇北边,以阿合马之谗也。初,北平王奉命驻北边,御叛王海都,河平王昔里吉,诸王药木忽儿、撒里蛮、脱黑贴木儿各率所部以从。至是,复命安童辅之,遣昔班便于海都,谕使罢兵入朝。适安童袭破叛王禾忽部曲,获其辎重,海都惧而遁,谓昔班:“汝归以安童之事告,非我不欲降也。”海都狡谲,盖籍此事以归过朝廷云。十三年十一月,安童饮诸王酒,不及脱黑帖木儿。脱黑贴木以为轻己,怒,与药木忽儿等劫北平王以叛,械系安童,事具《那木罕传》。
二十一年三月,始从王归,待罪阙下。帝召见,慰劳之。顿首谢曰:“臣本使无状,有累圣德。”遂留寝段,语至四鼓乃出。冬十一月,和礼霍孙罢。复拜中书右丞相,加金紫光禄大夫。二十二年,右丞卢世荣以罪诛,诏与诸儒条其所用人及所为事,悉罢之。
二十三年夏,中书奏拟漕司诸官姓名,帝曰:“如平章、右丞等,朕当亲择,余皆卿等职也。”安童奏曰:“比闻圣意欲倚近侍为耳目,臣猥承任使,若所行非法,从其举奏,罪之轻重,陛下裁处。今近臣乃伺隙援引非类,曰某居某官、某居某职,以奏目付中书施行。臣谓铨选之法,自有定制,其尤无事例者,臣常废格不行,虑其党有短臣者,幸陛下详察。”帝曰:“卿言是也。今后若此者勿行,其妄奏者,即入言之。”
二十四年,宗王乃颜叛,世祖亲讨平之。宗室诖误者,命安童按问,多所平反。尝退朝,自左掖门出,诸免死者争迎谢,或执辔扶之上马,安童教然不顾。有乘间言于帝曰:“诸王虽有罪,皆帝室近亲,丞相虽尊,人臣也,何悖慢如此!”帝良久曰:“汝等小人,岂知安童之意,特辱之使改过耳!”是年,复立尚书省,安童切谏曰:“臣力不能回天,乞不用桑哥,别相贤者、犹不至虐民误国。”不听。二十五年,见天下大权尽归尚书,屡求退,不许。二十六年,罢相,仍领宿卫事。
先是,北安王遣使祀岳渎,时桑哥领功德使,给驿传。及桑哥平章尚书省事,忌安童,诬奏北安王以皇子僭把岳渎,安童知之不以闻,指参知政事吕哈剌为证。世祖召问之,对曰:“时桑哥主词祭,北安王使者实与臣往来,安童未尝知其事也。”桑哥不能对。
安童天姿厚重,人莫能测。公退即引诸儒,讲经史,孜孜忘倦,二十余年未尝一日稍辍。所居堂庑卑陋,或建东西室,安童曰:“屋可以蔽风雨足矣,置田宅以资不肖子弟,吾不为也。”闻者叹服。
三十年正月,卒,年四十九。雨木冰三日,世祖震悼曰:“人言丞相病,朕固弗信,果丧予良弼。”诏大臣监护丧事。大德七年,赠推忠同德翊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东平王、谥忠宪。碑曰《开国元勋命世大臣之碑》后加赠推忠守正同德翊运功臣,进封鲁王。后至元二年,又赠推忠佐运开国元勋,于所封地建祠,官为致祭。
初,安童过云州,闻道士祁志诚名,屏骑从见之。志诚语以修身治世之要。及复拜右丞相,力辞,帝不允,乃往决于志诚。志诚曰:“昔与公同相者何人,今同列何人?”安童悟,见帝辞曰:“臣前为相,年尚少,幸不偾陛下事者,以执政皆臣师友。今事臣者,序进与臣同列,臣为政能加于昔乎?”帝曰:“谁为卿言此?”安童以志诚对。帝称叹久之。故安童再相,屡求去,其声誉亦逊于前云。子兀都带。
史臣曰:“世祖武功文德自比唐太宗,安童为相,庶几房、巍。观其尊崇儒术,汲引老成,君臣一德,信无愧于贞观之治矣。及为奸人谗构,末竞所施,惜哉!”
兀都带,器度宏达,世祖时袭长宿卫。父殁,凡赐赙之物,一无所受,以素车朴马归葬祗兰秃先茔。事母以孝闻。成宗即位,拜银青荣禄大夫、大司徒,领太常寺事。常侍掖庭,赞画大政,帝及中宫咸以家人礼待之。
大德六年正月,卒,年三十一。至大二年,赠输诚保德翊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东平王、谥忠简。加赠宣力迪庆保德翊运功臣,进封衮王,余如故。子拜住。
拜住,五岁而孤,其母怯烈氏抚之成人。至大二年,袭为怯薛官。廷祐二年,拜资善大夫、太常礼仪院使。年甫二十,吏成第白事,适拜住阅杂戏,出稍迟。怯烈氏厉色责之。后为宰相,侍英宗内宴,英宗素知其不饮,强以酒。及归,怯烈氏戒之曰:“天子试汝酒量,汝当谨敕勿湎于酒,以负上恩。”拜住之贤,皆其母教之也。太常事简,拜住退食后,辄延儒者咨访古今,竟日无惰容。尝曰:“吏事可习而能,至于学问乃宰相之资,非受教于儒者不可。”
四年,进荣禄大夫、大司徒。五年,进金紫光禄大夫。六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并如故。英宗在东官,闻其贤,遣使召之。拜住谓使者曰:“嫌疑之际,君子所慎,我为天子近臣而私与东宫来往,我固得罪,亦非东宫之福。”竟不往。
英宗即位,拜中书平章政事。会诸侯王于大明殿,诏读太祖金匮宝训,拜住音吐明畅,莫不竦听。夏五月,宣徽使失列门与中书平章政事黑驴等谋逆,英宗御穆清阁,命拜住率卫士擒斩之,其党与皆伏诛。
进拜中书左丞相。自世祖建太庙,至是四十年,未举时享之礼。拜住奏曰:“古云礼乐百年而后兴,郊庙祭享此其时矣。”英宗曰:“朕能行之。”敕有司上亲享太庙礼仪。七年冬十月,有事于太庙。至治元年春正月孟享,始备法驾,设黄麾大仗,英宗服衮冕,出崇天门,拜住摄太尉以从。礼毕,拜住率百僚称贺于大明殿,赐金帛有差。又奏建太庙前殿,议帝袷配享等礼。
时国丧未除,元夕,英宗欲宴于禁中,张灯为鏊山。参议张养浩疏谏,拜住其疏入告,英宗立止之,仍赐养浩帛,以旌其直。三月,从幸上都,次察罕淖尔。英宗以行宫庳隘,欲广之。拜住奏曰:“此地苦寒,入夏始种黍栗,今兴土木之工,恐夺农时,且陛下初登大宝,宜勤求民瘼,营造非所亟也。”英宗亦从之。英宗尝谓拜住曰:“朕委卿大任,卿宜念先世勋德,尽心国事。”拜住顿首曰:“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识见小;畏年少不克负荷,无以报称。惟陛下时加训坊,幸甚。”
延祐间,朔汉大风雪,驼马尽死,流民多鬻子女。拜住请立宗仁侍卫司以收养之,英宗即以拜住领宗仁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司事,赐三珠虎符。或言佛教可治天下,英宗以问。拜住对曰:“浮屠之法,自治可也,若治天下,舍仁义则纲纪乱矣。”英宗又问拜住曰:“今有如唐巍征之敢谏者乎?”对曰:“盘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有唐太宗纳谏之君,则有魏征敢谏之臣。”英宗并嘉纳之,英宗性刚明,委任拜住,事无大小,咸咨访之。一日,侍坐便段,拜住信手拈笔作古钱形,而以朱笔分为肉好。英宗览之,大悦,书皮日休诗:“我爱房与杜,魁然真宰辅。黄阁三十年,清风一万古。”于其侧,以房、杜期拜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