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多所裨益,且因事以及时政,书之于册,幸上或见之,王亦素所爱重。他日外补,累年以归,王喜曰:“李直讲来矣。”未几,宰相召为郎者四人,将进用之,尤属意浩。浩嘿然无一辞,同舍皆迁,浩独如故。
逾年,浙河水灾,诏郎官、馆职以上条时政阙失,浩谓上忧劳如此,今何可不言,即奏疏指论近臣,并及宰执惟奉行,台谏多迎合,百执事顾忌畏缩。反覆数千言,倾倒罄竭,见者悚栗。上不以为忤,执事者深忌之。
乞外,得台州。州有拣中禁军五百人,训练官贪残失众心,不逞者因谋作乱,忽露刃于庭,浩谓之曰:“汝等欲为乱乎?请先杀我。”众骇曰:“不敢。”乃徐推其为首者四人黥徙之,迄无事。除直秘阁。并海有宿寇,久不获,浩募其徒,自缚赎罪,即得其魁。
里豪民郑宪以赀给事权贵人门,囊橐为奸,事觉,械系之,死狱中,尽籍其家,徙其妻孥。权贵人教其家讼冤,且诬浩以买妾事,言者用是挤之。疏方上,权参政刘珙越次奏曰:“李浩为郡,获罪豪民,为其所诬,臣考其本末甚白。”上顾曰:“守臣不畏强御,岂易得邪?”且门章安在,珙袖出之,遂留中不下。大理观望,犹欲还其所没赀,上批其后曰:“台州所断至甚允当,郑宪家资,永不给还,流徙如故。”浩始得安。
明年,除司农少卿。时朝廷和籴米八万,董其事者贱籴湿恶,隐克官钱,户部不敢诘。浩白发其奸,下有司穷竟。户部欲就支稽见数,大理附会之,浩争曰:“非但惠奸,且亏军食。”上是其言。会大理奏结他狱,上顾辅臣曰:“棘寺官得刚正如李浩者为之。”已而卿缺,又曰:“无以易浩。”遂除大理卿。
时上英明,有大有为之志,廷臣不能奉行,诞慢苟且,依违避事。浩前在司农,尝因面对,陈经理两淮之策,至是为金使接伴还,奏曰:“臣亲见两淮可耕之田,尽为废地,心尝痛之。条画营屯,以为恢复根本。”又言:“比日措置边事甚张皇,愿戒将吏严备御,无规微利近功。日与大臣修治具,结人心,持重安静,以俟敌衅。”上悉嘉纳。
宰相议遣泛使,浩与辨其不可,至以官职訹之,浩怒,以语触之,且力求外。以直宝文阁知静江府兼广西安抚。有尚书郎入对,论及择帅事,上曰:“如广西,朕已得李浩矣。”又谕大臣曰:“李浩营田议甚可行。”大臣莫有应者。
浩至郡,旧有灵渠通漕运及灌溉,岁久不治,命疏而通之,民赖其利。邕管所隶安平州,其酋恃险,谋聚兵为边患,浩遣单使谕以祸福,且许其引赦自新,即日叩头谢过,焚彻水栅,听太府约束。
治广二年,召还,入对,论俗不美者八,其言曰:“陛下所求者规谏,而臣下专务迎合,所贵者执守,而臣下专务顺从;所惜者名器,而侥幸之路未塞;所重者廉耻,而趣附之门尚开;儒术可行,而有险诐之徒;下情当尽,而有壅蔽之患;期以气节,而偷惰者得以苟容;责以实效,而诞慢者得以自售。”上问诞慢谓谁,浩具以实对。翌日,谓宰相曰:“李浩直谅。”遂除权吏部侍郎。时政府有怙宠窃权者,党与非一,自浩之入,已相侧目,且欲以甘言诱之,浩中立不倚,拒弗纳。于是相与谋嗾谏议大夫姚宪论浩以强狠之资,挟奸谀之志,置之近列,变乱黑白。未及正谢而罢。
乾道九年,提举太平兴国宫。明年夏,夔路阙帅,命浩以秘阁修撰宠其行。夔有羁縻州曰思州,世袭为守则田氏,与其犹子不协,将起兵相攻,浩草檄遣官为劝解,二人感悟,歃血盟,尽释前憾,边得以宁。逾年,以疾请祠,提举玉隆万寿宫,命未至,以淳熙三年九月卒,年六十一。诸司奏浩尽瘁其职以死,诏特赠集英殿修撰。
浩天资质直,涵养浑厚,不以利害动其心。少力学为文辞,及壮益沈潜理义。立朝慨然以时事为己任,忠愤激烈,言切时弊,以此见忌于众。平居未尝假人以辞色,不知者以为傲,或谮于上前,上谓:“斯人无他,在朕前亦如此,非为傲者。”小人惮之,诱以禄利,正色不回,谋害之者无所不至,独赖上察其衷,始终全之。为郡尤洁己,自海右归,不载南海一物。平生奉养如布衣时,风裁素高,人不敢干以私云。
陈橐,字德应,绍兴余姚人。入太学有声,登政和上舍第,教授宁州。以母老改台州士曹,治狱平允。更摄天台、临海、黄岩三邑,易越州新昌令,皆以恺悌称。
吕颐浩欲援为御史,约先一见,橐曰:“宰相用人,乃使之呈身耶?”谢不往。赵鼎、李光交荐其才。绍兴二年五月,召对,改秩。六月,除监察御史,论事不合。八月,诏以宰邑有治行,除江西运判。瑞昌令倚势受赂,橐首劾罢之。期年,所按以十数,至有望风解印绶者。
以母年高,乞归养,诏橐善抚字,移知台州。台有五邑,尝摄其三,民怀惠爱,越境欢迎,不数月称治。母丧,邦人巷哭,相率走行在所者千余人,请起橐。诏橐清谨不扰,治状著闻,其敕所在州赐钱三十万。橐力辞,上谓近臣曰:“陈橐有古循吏风。”终丧,以司勋郎中召。
累迁权刑部侍郎。时秦桧力主和议,橐疏谓:“金人多诈,和不可信。且二圣远狩沙漠,百姓肝脑涂地,天下痛心疾首。今天意既回,兵势渐集,宜乘时扫清,以雪国耻;否亦当按兵严备,审势而动。舍此不为,乃遽讲和,何以系中原之望。”
既而金厚有所邀,议久不决,将再遣使,橐复言:“金每挟讲和以售其奸谋。论者因其废刘豫又还河南地,遂谓其有意于和,臣以为不然。且金之立豫,盖欲自为捍蔽,使之南窥。豫每犯顺,率皆败北,金知不足恃,从而废之,岂为我哉?河南之地欲付之他人,则必以豫为戒,故捐以归我。往岁金书尝谓岁帑多寡听我所裁,曾未淹岁,反覆如此。且割地通和,则彼此各守封疆可也,而同州之桥,至今存焉。盖金非可以义交而信结,恐其假和好之说,骋谬悠之辞,包藏祸心,变出不测。愿深鉴前辙,亦严战守之备,使人人激厉,常若寇至。苟彼通和,则吾之振饬武备不害为立国之常。如其不然,决意恢复之图,勿循私曲之说,天意允协,人心响应,一举以成大勋,则梓宫、太后可还,祖宗疆土可复矣。”桧憾之。橐因力请去。未几,金果渝盟。
除徽猷阁待制、知颍昌府。时河南新疆初复,无敢往者,橐即日就道。次寿春则颍已不守。改处州,又改广州。兵兴后,广东盗贼无宁岁,十年九易牧守。橐尽革弊政,以恩先之。留镇三年,民夷悦服。
初,朝廷移韩京一军屯循州,会郴寇骆科犯广西,诏遣京讨之。橐奏:“广东累年困于寇贼,自京移屯,敌稍知畏。今悉军赴广西,则广东危矣。”桧以橐为京地,坐稽留机事,降秩。屡上章告老,改婺州,请不已,遂致仕。又十二年,以疾卒于家,年六十六。
橐博学刚介,不事产业,先世田庐,悉推予兄弟。在广积年,四方聘币一不入私室。既谢事归剡中,侨寓僧寺,日籴以食,处之泰然。王十朋为《风士赋》,论近世会稽人物,曰:“杜祁公之后有陈德应”云。
胡沂,字周伯,绍兴余姚人。父宗伋,号醇儒,能守所学,不逐时好。沂颖异,六岁诵《五经》皆毕,不忘一字。绍兴五年进士甲科,陆沉州县几三十载,至二十八年,始入为正字。迁校书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吏部员外郎。转右司,以忧去,终丧还朝。孝宗受禅,除国子司业、邓王府直讲,寻擢殿中侍御史。
有旨侍从、台谏条具方今时务,沂言:“守御之利,莫若令沿边屯田。前岁淮民逃移,未复旧业,中原归附,未知所处。俾之就耕,可赡给,省饷馈。东作方兴,且虑敌人乘时惊扰,宜聚兵险隘防守。”诏行其言。
御史中丞辛次膺论殿帅成闵黩货不恤士卒之罪,诏罢殿前司职事,与祠。沂再言其二十罪,遂落太尉,婺州居住。
沂又言:“将臣定十等之目,令其举荐,施之择将之顷则可,施之养士有素则未也。夫设武举,立武学,试之以弓马,又试之以韬略之文、兵机之策,盖将有所用也。除高等一二名,余皆吏部授以榷酤、征商,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愿诏大臣详议,中举者定品格,分差边将下准备差遣,则人人思奋,应上之求矣。”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