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藏库使周永懿守利州,贪虐不法,前使者畏其凶,莫敢问。侁捕械于狱,流之衡湘,因请更以文臣为守,并易班行领县事。凡居部九年,治所去阆中近,姻戚旁午,待之无所私,各得其欢心。苏轼称侁上不害法,中不废亲,下不伤民,以为“三难”。二税输绢绵,侁奏听民以畸零纳直。其后有李元辅者,辄变而多取之,父老流涕曰:“老运使之法,何可改?”盖侁之侄师中亦居是职,故称“老”以别之。
徙京东西路。河决澶渊,议欲勿塞,侁言:“东州汇泽惟两泺,夏秋雨淫,犹溢而害,若纵大河注其中,民为鱼矣。”作《议河书》上之,神宗嘉纳。后两路合为一,以侁为转运使。
时王安石、吕惠卿当路,正人多不容。侁曰:“吾有荐举之权,而所列非贤,耻也。”故凡所荐如刘挚、李常、苏轼、苏辙、刘分攵、范祖禹,皆守道背时之士。元丰二年召对,命知扬州。神宗曰:“广陵重镇,久不得人,今朕自选卿往,宜善治之。”苏轼自湖州赴狱,亲朋皆绝交。道扬,侁往见,台吏不许通。或曰:“公与轼相知久,其所往来书文,宜焚之勿留,不然,且获罪。”亻先曰:“欺君负友,吾不忍为,以忠义分谴,则所愿也。”为举吏所累,罢主管西京御史台。
哲宗立,念东国困于役,吴居厚掊敛虐害,窜之,复以侁使京东。司马光言于朝曰:“以侁之贤,不宜使居外。顾齐鲁之区,凋敝已甚,须侁往救之,安得如侁百辈,布列天下乎?”士民闻其重临,如见慈父母。召为太常少卿。侍从议神宗庙配享,有欲用王安石、吴充者,侁曰:“先朝宰相之贤,谁出富弼右?”乃用弼。拜左谏议大夫。
侁见哲宗幼冲,首言君子小人消长之理甚备。又言:“制举,诚取士之要,国朝尤为得人。王安石用事,讳人诋訾新政,遂废其科。今方搜罗俊贤,廓通言路,宜复六科之旧。”又乞罢大理狱,许两省、谏官相往来,减特奏名举人,严出官之法,京东盐得通商,复三路义勇以宽保甲,罢戎、泸保甲以宽民力,事多施行。在职三月,以疾求去。除集贤殿修撰、知陈州。诏满岁进待制。居无何,卒,年六十九。
侁刻意经术,著《诗传》、《易断》,为范镇、孙甫推许。孙复与论《春秋》,谓今学者不能如之。作诗平澹渊粹,尤长于《楚辞》,苏轼读《九诵》,谓近屈原、宋玉,自以为不可及也。
顾临,字子敦,会稽人。通经学,长于训诂。皇祐中,举说书科,为国子监直讲,迁馆阁校勘、同知礼院。熙宁初,神宗以临喜论兵,诏编《武经要略》。初命都副承旨提举,神宗谓临馆职,改提举曰馆干。且召临问兵,对曰:“兵以仁义为本,动静之机,安危所系,不可轻也。”因条十事以献。出权湖南转运判官,提举常平。议事戾执政意,罢归。改同判武学,进集贤校理、开封府推官,请知颍州。入为吏部郎中、秘书少监,以直龙图阁为河东转运使。
元祐二年,擢给事中。朝廷方事回河,拜临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于是,翰林学士苏轼与李常、王古、邓温伯、孙觉、胡宗愈言:“临资性方正,学有根本,慷慨中立,无所回挠。自处东省,封驳论议,凛然有古人之风。侥幸之流,侧目畏惮。忽去朝廷,众所嗟惜,宜留置左右,以补阙遗,别选深知河事者往使河北。”谏议大夫梁焘亦言:“都漕之职,在外岂无其人,在朝求如临者,恐不易得。”皆不报。临至部,请因河势回使东流。复以给事中召还。历刑、兵、吏三部侍郎兼侍读,为翰林学士。
绍圣初,以龙图阁学士知定州,徙应天、河南府。中人梁惟简坐尝事宣仁太后得罪,过洛,转运使郭茂恂狥时宰意,劾临与之宴集,夺职知歙州,又以附会党人,斥饶州居住。卒,年七十二。徽宗立,追复之。
李之纯,字端伯,沧州无棣人。登进士第。熙宁中,为度支判官、江西转运副使。御史周尹劾广西提点刑狱许彦先受邕吏金,命之纯往究其端,乃起于出婢之口。之纯以为芜俚之言,不治,彦先得免。
徙成都路转运使。成都岁发官米六千石,损直与民,言者谓惠民损上,诏下其议。之纯曰:“蜀郡人恃此为生百年,奈何一旦夺之。”事遂已。秩满复留,凡数岁,始还朝。神宗劳之曰:“遐方不欲数易大吏,使剑外安靖,年谷屡丰,以彰朝廷绥远之意,汝知之乎?”以为右司郎中,转太仆卿。
元祐初,加直龙图阁、知沧州,召为户部侍郎。未至,改集贤殿修撰、河北都转运使,进宝文阁待制、知瀛州。俄以直学士知成都府,还为户部,三迁御史中丞。建言:“朝廷事下六部,但随省吏视其前后批,以制缓急之序,是为胥吏颛处命令也。若大臣不暇省,宜令列曹长贰随其所承,当行即行,当止即止,必禀而后决,毋拘于文,则吏不得舞权,而下情达矣。”又言:“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燮理阴阳,辅相之职。间者,国论稍亏雍睦,语言播传,动系观望,不可以不谨。”
董敦逸、黄庆基论苏轼托词命以毁先帝,苏辙以名器私所亲,皆以临司罢,之纯疏其诬罔,乃更黜之。以疾,改工部尚书。绍圣中,刘拯劾其阿附辙,出知单州。卒,年七十五。从弟之仪。
之仪字端叔。登第几三十年,乃从苏轼于定州幕府。历枢密院编修官,通判原州。元符中,监内香药库。御史石豫言其尝从苏轼辟,不可以任京官,诏勒停。徽宗初,提举河东常平。坐为范纯仁遗表,作行状,编管太平,遂居姑熟,久之,徙唐州,终朝请大夫。
之仪能为文,尤工尺牍,轼谓入刀笔三昧。
王觌,字明叟,泰州如皋人。第进士。熙宁中,为编修三司令式删定官。不乐久居职,求润州推官。二浙旱,郡遣吏视苗伤,承监司风旨,不敢多除税。觌受檄覆按,叹曰:“旱势如是,民食已绝,倒廪赡之,犹惧不克济,尚可责以赋邪?”行数日,尽除之。监司怒,捃摭百出。会朝廷遣使振贷,觌请见,为言民间利病。使者喜,归荐之,除司农寺主簿,转为丞。司农时为要官,进用者多由此选。觌拜命一日,即求外,韩绛高其节,留检详三司会计。绛出颍昌,辟签书判官。坐在润公阙免,屏居累年,起为太仆丞,徙太常。
哲宗立,吕公著、范纯仁荐其可大任,擢右正言,进司谏。上疏言:“国家安危治乱,系于大臣。今执政八人,而奸邪居半,使一二元老,何以行其志哉?”因极论蔡确、章惇、韩缜、张璪朋邪害正。章数十上,相继斥去。又劾窜吕惠卿。朝论以大奸既黜,虑人情不安,将下诏慰释之,且戒止言者。觌言:“诚出于此,恐海内有识之士,得以轻议朝廷。舜罪四凶而天下服,孔子诛少正卯而鲁国治。当是之时,不闻人情不安,亦不闻出命令以悦其党也。盖人君之所以御下者,黜陟二柄而已。陟一善而天下之为善者劝,黜一恶而天下之为恶者惧。岂以为恶者惧而朝廷亦为之惧哉?诚为陛下惜之。”觌言虽切,然不能止也。
夏主新立,有轻中国心。觌曰:“小羌窥我厌兵,故桀骜若是。然所当忧者,不在今秋而在异日,所当谨者,不在边备而在庙谟。翕张取予之权,必持重而后可。”洮东擒鬼章,槛至阙下,觌曰:“老羌虽就擒,其子统众如故,疆土种落未减于前,安可遽戮以贾怨。宜处之洮、岷、秦、雍间,以示含容好生之德,离其石交而坏其死党。”又言:“今民力凋瘵,边费亡极,不可不深为之计。”于是疏将帅非其人者请易之,茶盐之害民者请革之,至逋债、振瞻、赋敛、科须,皆指陈其故。
差役法复行,觌以为:“朝廷意在便民,而议者遂谓免役法无一事可用。夫法无新旧,惟善之从。”因采掇数十事于差法有助可以通行者上之。遂论青苗之害,乞尽罢新令,而复常平旧法,曰:“聚敛之臣,惟知罔利自媒,不顾后害。以国家之尊,而与民争锥刀之利,何以示天下?”又言:“刑罚世轻世重。熙宁大臣,谓刑罚不重,则人无所惮。今法令已行,可以适轻之时,愿择质厚通练之士,载加芟正。”于是置局编汇,俾觌预焉。大抵皆用中典,《元祐敕》是也。
神宗复唐制,谏官分列两省。至是,大臣议徙之外门,而以其直舍为制敕院,名防漏泄,实不欲使与给舍相通。觌争之曰:“制敕院,吏舍也。夺谏省以广吏舍,信胥吏而疑诤臣,何示不广也。”乃不果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