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即位,迁太常博士。天圣、明道间,再上宰相书,乞太后还政,宰相匿不以闻。太后崩,顺之附疾置自言,求其书,出宰相家。仁宗嘉其忠,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其后数论朝廷事,仲淹爱其才,然挟术尚权,喜纵横捭阖。以目失明废,州里皆惮焉。
陈贯,字仲通,其先相州安阳人,后葬其父河阳,因家焉。少倜傥,数上疏言边事。举进士,真宗识贯名,擢置高第。为临安县主簿,以秘书省著作佐郎为刑部详覆官,改秘书丞,为审刑院详议官,历知卫州、泾州。督察盗贼,禁戢不肖子弟,簿书筦库,赋租出入,皆自检核。尝谓僚属曰:“视县官物如己物,容有奸乎?”州人惮其严。擢利州路转运使。岁饥,出职田粟赈饥者,又帅富民令计口占粟,悉发其余。徙陕西,累迁尚书度支员外郎,入为三司盐铁判官。领河北转运使,请疏徐、鲍、曹、易四水,兴屯田。徙河东,历三司户部、盐铁副使,以刑部郎中直昭文馆,知相州。还朝卒。
贯喜言兵,咸平中,大将杨琼、王荣丧师而归,贯上书曰:“前日不斩傅潜、张昭允,使琼辈畏死不畏法,请自今合战而奔者,主校皆斩;大将战死,裨校无伤而还,与奔军同。军衄城围,别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留论。”真宗嘉纳之。又尝上《形势》、《选将》、《练兵论》三篇,大略言:地有六害。今北边既失古北之险,然自威虏城东距海三百里,沮泽硗确,所谓天设地造,非敌所能轻入。由威虏西极狼山不百里,地广平,利驰突,此必争之地。凡争地之利,先居则佚,后起则劳,宜有以待之。
昔李汉超守瀛州,契丹不敢视关南尺寸地。今将帅大抵用恩泽进,虽谨重可信,卒与敌遇,方略何从而出邪?故敌势益张,兵折于外者二十年。
方国家收天下材勇以备禁旅,赖廪给赐予而已,恬于休息,久不识战,可以卫京师,不可以戍边境。请募土人隶本军,籍丁民为府兵,使北捍契丹,西捍夏人。敌之情伪,地势之险易,彼皆素知,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后以疾卒。著《兵略》,世颇称之。子安石。
安石字子坚,以荫锁厅及第。嘉祐中,为夔、峡转运判官。民蓄蛊毒杀人,捕诛其魁并得良药图,由是遇毒者得不死。提点陕西刑狱,摄帅鄜延,能用谍者,敌动静辄先闻。尝敕边民戒严,既而数万骑奄至,无所获而去,玺书嘉之。历使京西、河东、淮南、京东,知苏州、邠州、河中府。户部副使韩绛镇太原,议行盐法,与监司多不合,加安石集贤殿修撰,为河东都转运使,议始定。谓其僚曰:“兴事当有渐,急则扰。”乃出盐付民而俾之券,使随所得贸易,鬻毕而归券,私贩为减。进天章阁待制。
官军西征时,遣县令佐督饷,安石谓文吏畏怯,武人邀功,乃但取敢行者。申约束以防众溃,曰:“事不豫警,俟其犯而诛之,是罔民也。”王中正帅东师而西,报安石持四十日粮,而师驻白草平弥月。安石深念曰:“吾顿兵益久,而秦甲未至,倘不足于食,将以乏军兴罪我。”即擅发民再饷,乃以闻。李舜举劾其专,诏置狱于潞,安石自麟州会逮,俄而他路馈粮多不继,神宗察其无罪,赦之。
尚书省初建,召为户部侍郎。尝与右曹李定同奏事,帝目留之曰:“卿岂非在淮南日不肯保李定持服者乎?”对曰:“诏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奏。”帝曰:“以实事君,朕所与也。”进吏部侍郎。选人将改京官,须次久,临当引对,率困于刑寺审问,或沮以微文,则一跌不复。安石则罢再问,以绝曩弊,遂为后法。出知永兴军、邓、襄、陈、郑州、河阳,至龙图阁直学士。绍圣元年卒,年八十一。
范祥,字晋公,邠州三水人。进士及第,自乾州推官稍迁殿中丞、通判镇戎军。元昊围城急,详帅将士拒退之。请筑刘璠堡、定川砦,从之。历知庆、汝、华三州,提举陕西银铜坑冶铸钱。祥晓达财利,建议变盐法,后人不敢易,稍加损益,人辄不便,语在《食货志》。提点本路刑狱,制置解盐,累迁度支员外郎,权转运副使。古渭砦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边城数请城之,朝廷以馈饷之艰不许。祥权领州事,骤请修筑,未报,辄自兴役。蕃部惊扰,青唐族羌攻破广吴岭堡,围哑儿峡砦,官军战死者千余人,坐削一官,知唐州。后复官,提举陕西缘边青、白盐,改制置解盐使,卒。
嘉祐中,包拯言:“祥通陕西盐法,行之十年,岁减榷货务使缗钱数百万,其劳可录。”官其子孙景郊社斋郎。熙宁中,平洮、岷、叠、宕、河州数千里,置郡县,以古渭为通远军。权陕西转运副使张诜奏:“朝廷复洮、陇故地,自将帅至裨佐悉有功赏。臣见洮、渭父老言,皇祐中,转运使祥因熟羌数被寇掠,其部族愿输土置城以为守御,乃即古渭为砦。祥此举足以消沮边隙,可谓知攻守之利矣。兵出少挫,身黜谋废,臣窃悲之。冀推原旧功,少赐褒恤,使天下知祥死犹被恩,且舒祥忠义之气。”诏赠秘书,录一子未官者。子育。
育字巽之,举进士,为泾阳令。以养亲谒归,从张载学。有荐之者,召见,授崇文校书、监察御史里行。神宗喻之曰:“《书》称‘□谗说殄行’,此朕任御史之意也。”育请用《大学》诚意、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因荐载等数人。西夏入环庆,诏育行边,还言:“宝元、康定间,王师与夏人三大战而三北,今再举亦然。岂中国之大,不足以支夏人数郡乎?由不察彼己,妄举而骤用之尔。昨荔原之役,夏人声言:“我自修垒,不与汉争。‘三犯之,然后掩杀,虽追奔亦不至境。由是观之,其情大可见矣。“
又使河东,论韩绛筑啰兀二砦:“始调外郡稍远边城前后三十万夫,辽州最为穷僻,然犹上户配夫四百三十四,僦直计三千缗,下者十六人,其直十万。辇运所经二十二驿,宣抚司不先告期,转运使临时督办,致民皆破产,上下莫敢言。独辽守李宏能约民力所胜,而馈不失期,顾以诉其实,翻令鞫罪。愿贷被劾官吏,其刍粮在道者随所至受之,使已困之民咸蒙德泽。”神宗皆从之。坐劾李定亲丧匿服,罢御史,检正中书户房,固辞,乃知韩城县。
诏往鄜延议画地界,育言:“保疆不如持约,持约不如敦信。前日疆埸尝严矣,一旦约败兵拏,斗者跌于前,耕者侵于后,是封沟不足恃也。使人左去而兵革右兴,金缯朝委而烽烟夕举,是持约不足恃也。今我见利而加兵,当讲好之后,复自立界,不亦愧乎!”安南行营郭逵、赵卨以兵十万伐交阯,行及长沙,病死相属,逵、卨又不辑睦,育疏其不便,不从。久之,知河中府,加直集贤院,徙凤翔,以直龙图阁镇秦州。
元祐初,召为太常少卿,改光禄卿、枢密都承旨。刘安世暴其闺门不肃,出知熙州。时又议弃质孤、胜如两堡,育争之曰:“熙河以兰州为要塞,此两堡者兰州之蔽也。弃之则兰州危,兰州危则熙河有腰膂之忧矣。”又请城李诺平、汝遮川,曰:“此赵充国屯田古榆塞之地也。”不报。入为给事中、户部侍郎,卒。高宗绍兴中,采其抗论弃地及进筑之策,赠宝文阁学士。
田京,字简之,世居沧州,其后徙亳州鹿邑。举进士,调蜀州司法参军,自秦州观察推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为大理寺详断官。
赵元昊反,侍读学士李仲容荐京知兵法,召试中书,擢通判镇戎军。夏守赟为陕西经略使,奏兼管勾随军粮料。入对,陈方略,赐五品服。寻为经略安抚判官。守赟既罢,以武略应运筹决胜科,及试秘阁,与他科偕试六论,京自以记诵非所长,引去。
又参夏竦军事。会遗翰林学士晁宗悫即军中问攻守孰便,众欲大举入讨,京曰:“夏人之不道久矣,未易破也。今欲驱不习之师,深入敌境,与之角胜负,此兵家所忌,师出必败。”或曰:“不如讲和。”京曰:“敌兵未尝挫,安肯降我哉?”未几,元昊使黄延德叩延州乞降,以奇兵出原、渭,败大将任福。夏竦素不悦京,坐是改通判庐州,徙知邵武军,提点河北路刑狱事。乃上言:“请择要官守沧、卫,凿西山石臼废道以限戎马,义勇聚教,复给粮,置卒守烽燧,用奇正法训兵,徙战马内地以息边费。”凡十余事,仁宗颇嘉纳之。
入为开封府判官,坐械囚送狱道死,出知蔡州,徙相、邢二州,复提点河北刑狱事。王则据恩州反,京缒城趣南关,入骁健营抚士卒。保州振武兵焚民居欲应贼,京捕斩之乃定。贼遣其党崔象伪出降,京以其持妖言惑众,又斩以徇,由是营兵二十六指挥在外者皆慑服,不敢叛。州之南关,民众多如城中,得不陷贼,京有功焉。京督士攻城甚力,贼系京妻子乘城迫使呼曰:“毋亟攻,城中将屠我辈矣。”京叱诸军益进攻,注矢仰射,杀其家四人。贼知京无所顾,乃牵妻子去,恩州平。以不能预察贼,降监郓州税。
先是,驻泊都监田斌亦以贼发不能捕,待罪兵间,及城破,从诸将入,以功迁宫苑副使,而京独被谪。御史言失察贼过轻,忘家为国义独重,不宜左迁,乃徙通判兖州。又徙知江阴军,知密州,历提点淮南刑狱事、京西转运使,累迁兵部员外郎、直史馆、知沧州转运使。
京能招辑流民,为之给田除税租,凡增户万七千,特迁工部郎中。然传者谓流民之数多不实,又强为人田非其所乐,侵民税地,仿古屯田法,其后法不成,所给种钱牛价,民多不偿,鞭笞督责,至累年不能平,公私皆患之。擢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改兵部郎中,复知沧州,拜右谏议大夫,卒。
京喜论议,然语繁而迂,颇通兵战、历算、杂家之术。为人尚气节,少时与常山董士廉、汾阴郭京相友善,俱以倜傥闻。著《天人流术》、《通儒子》十数书,又有奏议十卷。
论曰:人臣之职,当奋不顾身,而庸人怯夫于国事则噎喑而不言,若胡越肥瘠之不相干,如张述者其亦忠且果矣。黄震指李溥忤权臣,胡顺之击强宗,为众人所不敢为;陈贯论兵事,范祥画边计,皆一时隽士。妖盗窃发,京出孤力保城南,置妻孥之忧,先登示贼,其勇盖可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