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字景彝,以父荫补将作监主簿。中进士第,累迁太常博士。翰林学士宋祁提举诸司库务,荐畴勾当公事。时有宦官同提举者,畴辞于中书曰:“翰林先进,畴恐不得事也。然以朝士大夫而为阉人指使,则畴实耻之。”

用贾昌朝荐,改编修《唐书》。仁宗猎近郊,畴引十事以谏。皇祐中,手诏禁贵戚近习私谒者,畴献《圣政惟公颂》。召试,直秘阁,为开封府推官。宦者李允良诉其叔父死,疑为仇家所毒,请发棺验视,众欲许之,畴独不可。曰:“苟无实,是无故而暴尸,且安知非允良有奸?”穷治,果与其叔父家有怨。历三司度支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诰、权判吏部流内铨,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陈升之拜枢密副使,谏官、御史唐介等奏弹升之不当大用,朝廷持不行,介等争数月不已,乃两罢之。而论者谓介等为众人游谈所误。畴疏言:“浮华险薄之徒,往来谏官、御史家,掎摭人罪,浸以成俗,请出诏戒励。”从之。迁给事中。

英宗既即位,感疾,皇太后垂帘听政。其后帝疾平,犹未御正殿,畴上疏请御朝听政。及永昭陵复土,祭仁宗虞主于集英殿,以宗正卿摄事。畴奏曰:“人子之葬其亲,送形而往,迎神而返,故虞祭所以安神也。位尊者礼重,礼重者祭多,故天子之虞数至于九。今山陵,嗣君不得亲往,则道路五虞,理可命宗正摄事。若神主既至,则四虞之祭,虽或圣躬未宁,亦宜勉强。况陛下在藩邸,以好古知礼、仁孝聪明闻于中外,此先帝所以托天下也。臣愿始终令德,以全美名。”

帝既视朝前后殿,而于听事犹持谦抑。畴复上疏曰:“庙社拥佑陛下,起居安平,临朝以时,仅逾半载,而未闻开发听断,德音遏塞,人情缺然。伏望思太祖、太宗艰难取天下之劳,真宗、仁宗忧勤守太平之力,勉于听决大政,以慰母后之慈。勿为疑贰谦抑,自使盛德暗然不光。”

未几,又上疏曰:董仲舒为武帝言天人之际曰:“事在勉强而已。勉强学问,则闻见广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陛下起自列邸,光有天命,然而祖宗基业之重,天人顾享之际,所以操心治身、正家保国者,尤在于勉强力行也。陛下昔在宗藩,已能务德好学,语言举动未尝越礼,是天性有圣贤之资。自疾平以来,于兹半岁,而临朝高拱,无所可否。群臣关白军国之政者日益至,其请人主财决者日益多,然犹圣心盘桓,无所是非者,何也?得非以初继大统,或虑未究朝廷之事,故谦抑而未皇耶?或者圣躬尚未宁,而不欲自烦耶?抑有所畏忌而不言耶?苟为谦抑而未皇,则国家万务,日旷月废,其势将趋于祸乱无疑也。若圣躬未能宁,则天下之名医良工,日可召于前。而方技不试,药石不进,养疾于身,坐俟岁月,非求全之道也。苟有所畏忌而不言,则又过计之甚也。

今中外之事,无可疑畏,臣尝为陛下力言之矣。陛下何不坦心布诚、廓开大明以照天下,外则与执政大臣讲求治体,内则于母后请所未至。延礼贤俊,谘访忠直,广所未见,达所未闻。若陛下朝行之,则众心夕安矣。况陛下向居藩邸,日夕于侧者,惟一二讲学之师,与左右给使之人耳。修身行己,德业日新,而知者无几,则是为善多而得名常少也;然而终能德成行尊,美名远闻,此先帝之所以属心也。今处亿兆之上,有一言动则天下知之,简册书之,比之于昔,是善行易显而美名易成也。然而尚莫之闻者,是不为尔,非不能也。有始有终者,圣贤之能事,在陛下勉强而已。

畴又上疏欲车驾行幸,以安人心。时大臣亦有请,帝乃出祷雨,都人瞻望欢呼。数日,皇太后还政,畴又上疏:“请诏二府大臣讲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礼。若朝廷严奉之体,与岁时朔望之仪,车服承卫之等威,百司拱拟之制度,它时尊称之美号,外家延赏之恩典,凡可以称奉亲之意者,皆宜优异章大,以发扬母后之功烈,则孝德昭于天下矣。”

时诏近臣议仁宗配祭。故事,冬、夏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祗,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祀神州地祇,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飨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真宗配。而学士王珪等与礼官上议,以谓季秋大飨,宜以仁宗配,为严父之道。知制诰钱公辅独谓仁宗不当配祭。畴以谓珪等议遗真宗不得配,公辅议遗宣祖、真宗、仁宗俱不得配,于礼意未安。乃献议曰:“请依王珪等议,奉仁宗配飨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奉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仿唐贞观、显庆故事。太宗依旧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祀神州祗,余依本朝故事。如此,则列圣并侑;对越昊穹,厚泽流光,垂裕万祀。必如公辅之议,则陷四圣为失礼,导陛下为不孝,违经戾古,莫此为甚。”自此公辅不悦,而朝廷以畴论事有补,帝与执政大臣皆器异之。

迁翰林学士、尚书礼部侍郎、同提举诸司库务。数月,拜枢密副使。于是公辅言畴望轻资浅,在台素餐,不可大用,又颇荐引近臣可为辅弼者。公辅坐贬。畴在位五十五日,卒。帝甚悼惜之,临哭,赐白金三千两,赠兵部尚书,谥忠简。

畴名臣子,性介特,厉风操,喜言朝廷事。好治容服,坐立嶷然,言必文,未尝慢戏,吏治审密,文辞严丽。其执政未久、终于位及所享寿,类其父云。

王鬷字总之,赵州临城人。七岁丧父,哀毁过人。既长,状貌奇伟。举进士,授婺州观察推官。代还,真宗见而异之,特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祁县,通判湖州。再迁太常博士、提点梓州路刑狱,权三司户部判官。使契丹还,判都磨勘司。以尚书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上言:“方调兵塞决河,而近郡灾歉,民力雕敝,请罢土木之不急者。”改三司户部副使。枢密使曹利用得罪,鬷以同里为利用所厚,出知湖州,徙苏州。还为三司盐铁副使。

时龙图阁待制马季良方用事,建言京师贾人常以贱价居茶盐交引,请官置务收市之。季良挟章献姻家,众莫敢迕其意,鬷独不可,曰:“与民竞利,岂国体耶!”擢天章阁待制、判大理寺、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安抚淮南,权判吏部流内铨,累迁刑部。

益、利路旱饥,为安抚使,以左司郎中、枢密直学士知益州。戍卒有夜焚营、杀马、胁军校为乱者,鬷潜遣兵环营,下令曰:“不乱者敛手出门,无所问。”于是众皆出,命军校指乱者,得十余人,即戮之。及旦,人莫知也。其为政有大体,不为苛察,蜀人爱之。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景祐五年,参知政事。明年,迁尚书工部侍郎、知枢密院事。

天圣中,鬷尝使河北,过真定,见曹玮,谓曰:“君异日当柄用,愿留意边防。”鬷曰:“何以教之?”玮曰:“吾闻赵德明尝使人以马榷易汉物,不如意,欲杀之。少子元昊方十余岁,谏曰:“我戎人,本从事鞍马,而以资邻国易不急之物,已非策,又从而斩之,失众心矣。‘德明从之。吾尝使人觇元昊,状貌异常,他日必为边患。“鬷殊未以为然也。比再入枢密,元昊反,帝数问边事,鬷不能对。及西征失利,议刺乡兵,又久未决。帝怒,鬷与陈执中、张观同日罢,鬷出知河南府,始叹玮之明识。未几,得暴疾卒。赠户部尚书,谥忠穆。

鬷少时,馆礼部尚书王化基之门,枢密副使宋湜见而以女妻之。宋氏亲族或侮易之,化基曰:“后三十年,鬷富贵矣。”果如所言。

论曰:吴育刚毅不挠,而设施无闻,其才不逮志者与?宋绶博洽明敏,若谷务长厚,博文习吏事,当仁宗时,先后与政,仅能恭慎寡过,保有禄位,施及后嗣。敏求、淑俱练达典故,傅以文采,而淑以倾险败德,视畴之介特,数建忠谋,则贤不肖之相去远矣。王鬷不留意曹玮之言,卒以昧于边事见黜,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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