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道初,以右仆射出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蒙正至洛,多引亲旧欢宴,政尚宽静,委任僚属,事多总裁而已。
真宗即位,进左仆射。会营奉熙陵,蒙正追感先朝不次之遇,奉家财三百余万以助用。葬日,伏哭尽哀,人以为得大臣体。咸平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国朝以来三入相者,惟赵普与蒙正焉。郊祀礼成,加司空兼门下侍郎。六年,授太子太师,封蔡国公,改封随,又封许。
景德二年春,表请归洛。陛辞日,肩舆至东园门,命二子掖以升殿,因言:“远人请和,弭兵省财,古今上策,惟愿陛下以百姓为念。”上嘉纳之,因迁从简太子洗马,知简奉礼郎。蒙正至洛,有园亭花木,日与亲旧宴会,子孙环列,迭奉寿觞,怡然自得。大中祥符而后,上朝永熙陵,封泰山,祠后土,过洛,两幸其第,锡赉有加。上谓蒙正曰:“卿诸子孰可用?”对曰:“诸子皆不足用。有侄夷简,任颍州推官,宰相才也。”夷简由是见知于上。
富言者,蒙正客也。一日白曰:“儿子十许岁,欲令入书院,事廷评、太祝。”蒙正许之。及见,惊曰:“此儿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令与诸子同学,供给甚厚。言之子,即弼也。后弼两入相,亦以司徒致仕。其知人类如此。
许国之命甫下而卒,年六十八。赠中书令,谥曰文穆。
蒙正初为相时,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于上曰:“绅家富,不至此,特蒙正贫时勾索不如意,今报之尔。”上命即复绅官,蒙正不辨。后考课院得绅实状,复黜为绛州团练副使。及蒙正再入相,太宗谓曰:“张绅果有赃。”蒙正不辨亦不谢。在西京日,上数遣中贵人将命至,蒙正待之如在相位时,不少贬,时人重焉。
子从简,再为国子博士;惟简,太子中舍;承简,司门员外郎;行简,比部员外郎;务简,亦国子博士;居简,殿中丞;知简,太子右赞善大夫。
蒙正弟蒙休,咸平进士,至殿中丞。
龟图弟龟祥,殿中丞、知寿州。子蒙亨,举进士高等,既廷试,以蒙正居中书,故报罢。后历下蔡、武平主簿。至道初,考课州县官,蒙亨引对,文学、政事俱优,命为光禄寺丞,改大理寺丞,卒。次子蒙巽,虞部员外郎;蒙周,淳化进士及第。蒙亨子即夷简也。次子宗简,亦进士及第。
庆历中,居简提点京东刑狱,时夏竦有憾于石介,介死,竦言于上曰:“介未尝死,北走邻国矣。”乃遣中使发棺验之。居简谓曰:“万一介果死,则朝廷为无故发人之墓,奈何?”中使曰:“于君何如?”居简曰:“介死,当时必有内外亲族及门生会葬,问之可也。”中使乃令结状保证以闻,介事乃白。居简长者,其行事多类此。
徐州妖人孔直温挟左道诱军士为变,或诣转运使告,不受词。居简令易其牒,尽捕究党与,贷诖误者,请于朝,斩直温等。濮州复叛,都民惊溃,居简驰往,获首恶诛之。因大阅兵亨劳,奸不得发。用二事,迁秩盐铁判官,拜集贤院学士、知梓州、应天府,徙荆南,进龙图阁直学士、知广州,陶甓甃城,人以为便。以兵部侍郎判西京御史台,卒,年七十二。
张齐贤,曹州冤句人。生三岁,值晋乱,徙家洛阳。孤贫力学,有远志,慕唐李大亮之为人,故字师亮。太祖幸西都,齐贤以布衣献策马前,召至行宫,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十事:曰下并、汾,曰富民,曰封建,曰敦孝,曰举贤,曰太学,曰籍田,曰选良吏,曰慎刑,曰惩奸。内四说称旨,齐贤坚执以为皆善,上怒,令武士拽出之。及还,语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张齐贤尔。我不欲爵之以官,异进可使帗汝为相也。”
太宗擢进士,欲置齐贤高第,有司偶失抡选,上不悦,一榜尽与京官,于是齐贤以大理评事通判衡州。时州鞫劫盗,论皆死,齐贤至,活其失入者五人。自荆渚至桂州,水递铺夫数千户,困于邮役,衣食多不给,论奏减其半。四年,代还,会亲征晋阳,齐贤上谒,迁秘书丞。忻州新下,命知州事。明年召还,改著作佐郎,直史馆,改左拾遗。冬,车驾北征,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齐贤上疏曰:方今海内一家,朝野无事。关圣虑者,岂不以河东新平,屯兵尚众,幽燕未下,辇运为劳?臣愚以为此不足虑也。自河东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纳米典吏,皆云自山后转般以授河东。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然终为我有者,力不足也。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砦,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则契丹不足吞,燕蓟不足取。
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敌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砦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赵也。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如是则边鄙宁,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之民获休息矣。民获休息,则田业增而蚕绩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且敌人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
臣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势而已乎?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人民,本也,疆土,末也。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在乎安民而利之尔。民既安利,则远人敛衽而至矣。陛下爱民人、利天下之心,真尧、舜也。臣虑群臣多以纤微之利,克下之术,侵苦穷民,以为功能。至于生民疾苦,见之如不见,闻之如不闻,敛怨速尤,无大于此。伏望慎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前日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课利通济,可经久而行,为圣朝定法;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以闻。敢循故常者,重置之法。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远人之归,可立而待也。
六年,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冬,改右补阙,加正使。齐贤至官,询知饶、信、虔州土产铜、铁、铅、锡之所,推求前代铸法,取饶州永平监所铸以为定式,岁铸五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诣阙面陈其事,敷奏详确,议者不能夺。
先是,诸州罪人多锢送阙下,路死者十常五六。齐贤道逢南剑、建昌、虔州所送,索牒视之,率非首犯,悉伸其冤抑。因力言于朝,后凡送囚至京,请委强明吏虑问,不实,则罪及原问官属。自是江南送罪人者为减太半。
先是,江南诸州小民,居官地者有地房钱,吉州缘江地虽沦没,犹纳勾栏地钱,编木而浮居者名水场钱,皆前代弊政,齐贤悉论免之。
初,李氏据有江南,民户税钱三千已上者户出丁一人,黥面,自备器甲输官库,出即给之,日支粮二升,名为义军。既内附,皆放归农。至是,言者以为此辈久在行伍,不乐耕农,乞遣使选充军伍,并其家属送阙下。齐贤上言:“江南义军,例皆良民,横遭黥配,无所逃避。克复之后,便放归农,久被皇风,并皆乐业。若逐户搜索,不无惊扰。法贵有常,政尚清净,前敕既放营农,不若且仍旧贯。”齐贤居使职,勤究民弊,务行宽大,江左人思之不忘。召还,拜枢密直学士,擢右谏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
雍熙初,迁左谏议大夫。三年,大举北伐,代州杨业战没。上访近臣以策,齐贤请行,即授给事中、知代州,与部署潘美同领缘边兵马。是时辽兵自湖谷入寇,薄城下,神卫都校马正以所部列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部署卢汉赟畏懦,保壁自固。齐贤选厢军二千,出正之右,誓众慷慨,一以当百,辽兵遂却。
先是,约潘美以并师来会战,无何,间使为辽人所得。齐贤以师期既漏,且虞美众为辽所乘。既而美使至,云师出并州,至北井,得密诏,东师败绩于君子馆,并之全军不许出战,已还州矣。于时辽兵塞川,齐贤曰:“贼知美之来,而不知美之退。”乃闭其使密室,中夜发兵二百,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然刍。辽兵遥见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骇而北走。齐贤先伏步兵二千于土磴砦,掩击大败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数百级,获马二千、器甲甚众。捷奏,且归功汉赟。端拱元年冬,拜工部侍郎。辽人又自大石路南侵,齐贤预简厢兵千人为二部,分屯繁畤、崞县。下令曰:“代西有寇,则崞县之师应之;代东有寇,则繁畤之师应之。比接战,则郡兵集矣。”至是,果为繁畤兵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