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誓》云:“四伐五伐,乃止齐焉。”慎重之戒也。是以开运中晋军掎戎,未尝放散,三四年间,虽德光为戎首,多计桀黠,而无胜晋军之处,盖并力御之。厥后以任人不当,为彦泽之所误。如将来杀获驱攘之后,圣人务好生之德,设息兵之谋,虽降志难甘,亦和戎为便。魏绛尝陈五利,奉春仅得中策,历观载籍,前王皆然。《易》称高宗用伐鬼方,《诗》美宣王薄伐蒨狁,是知戎狄侵轶,其来尚矣。然则兵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精选使臣,不辱君命,通盟继好,弭战息民,此亦策之得也。

臣每见国朝发兵,未至屯戍之所,已于两河诸郡调民运粮,远近骚然,烦费十倍。臣生居边土,习知其事。况幽州为国北门,押蕃重镇,养兵数万,应敌乃其常事。每逢调发,惟作糗粮之备,入蕃旬浃,军粮自赍,每人给面斗余,盛之于囊以自随。征马每匹给生谷二斗,作口袋,饲秣日以二升为限,旬日之间,人马俱无饥色。更以牙官子弟,戮力津擎裹送,则一月之粮,不烦馈运。俟大军既至,定议取舍,然后图转饷亦未为晚。臣去年有平燕之策,入燕之路具在前奏,愿加省览。

疏奏,颇采用之。

淳化二年,诏百官转对,琪首应诏,建明堂、辟雍之议。五年,李继迁寇灵武,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河西兵马都部署以讨之。西川贼帅李顺攻劫州县,以昭宣使王继恩为剑南西川招安使。琪又上书言边事曰:臣顷任延州节度判官,经涉五年,虽未尝躬造夷落,然常令蕃落将和断公事,岁无虚月,蕃部之事,熟于闻听。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帐族有生户、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横过寇略者谓之生户。其俗多有世仇,不相来往,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虽各有鞍甲,而无魁首统摄,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为患。

党项界东自河西银、夏,西至灵、盐,南距鄜、延,北连丰、会。厥土多荒隙,是前汉呼韩邪所处河南之地,幅员千里。从银夏至青、白两池,地惟沙碛,俗谓平夏;拓拔,盖蕃姓也。自鄜、延以北,多土山柏林,谓之南山;野利,盖羌族之号也。

从延州入平夏有三路:一、东北自丰林县苇子驿至延川县接绥州,入夏州界;一、正北从金明县入蕃界,至卢关四五百里,方入平夏州南界;一、西北历万安镇经永安城,出洪门至宥州四五百里,是夏州西境。我师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致接界熟户,使为乡导,其强壮有马者,令去官军三五十里踏白先行。缘此三路,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复隘狭不得成列,蹑此乡导,可使步卒多持弓弩枪锯随之,以三二千人登山侦逻,俟见坦途宁静,可传号勾马遵路而行,我皆严备,保无虞也。

长兴四年,夏州李仁福死,有男彝超擅称留后。当时诏延州安从进与李彝超换镇,彝超据夏州,固不奉诏,朝廷命邠州药彦稠总兵五万送从进赴任。时顿兵城下,议欲攻取,军储不继,遽命班师。而振旅之时,不能严整,失戈弃甲,遂为边人之利。

臣又闻党项号为小蕃,非是勍敌,若得出山布阵,止劳一战,便可荡除。深入则馈运艰难,穷追则窟穴幽隐,莫若缘边州镇,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渔,方可随时掩击,非为养勇,亦足安边。凡乌合之徒,势不能久,利于速斗,以骋兵锋。莫若持重守疆,以挫其锐。彼无城守,众乏餱粮,威赏不行,部族分散,然后密令觇其保聚之处,预于麟、府、鄜、延、宁、庆、灵、武等州约期会兵,四面齐进,绝其奔走之路,合势击之,可以剪除无噍类矣。仍先告语诸军,击贼所获生口、资畜,许为己有,彼为利诱,则人百其勇也。

灵武路自通达军入青冈峡五百里,皆蕃部熟户。向来使人、商旅经由,并在部族安泊,所求赂遗无几,谓之“打当”,亦如汉界逆旅之家宿食之直也。此时大军或须入其境,则乡导踏白,当如夏州之法。况彼灵州便是吾土,刍粟储畜,率皆有备。缘路五七程,不烦供馈,止令逐都兵骑,裹粮轻赍,便可足用。谚所谓“磨镰杀马”,劫一时之力也,旬浃之余,固无阙乏矣。

又臣曾受任西川数年,经历江山,备见形势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过桔柏江,去剑门百里,东南去阆州,水陆二百余里,西北通白水、清川,是龙州入川大路,邓艾于此破蜀,至今庙貌存焉。其外三泉、西县,兴、凤等州,并为要冲,请选有武略重臣镇守之。

奏入,上密写其奏,令继隆择利而行。

至道元年春,大宴于含光殿,上问琪年,对曰:“七十有九。”上因慰抚久之。二年春,拜右仆射,特令月给实奉一百千,又以其衰老,诏许五日一朝。是年九月被病,令其子贻序秉笔,授辞作《多幸老民叙》,大抵谓《洪范》五福,人所难全,而己兼有之,实天幸也。又口占遗表数百字而卒。赠司空,谥惠安。起复贻序为右赞善大夫,贻庥为大理评事,贻广童子出身。贻序上表乞终丧制,从之。天禧初,录其孙宗谅试秘书郎。

琪素有文学,颇谐捷。在使府前后三十年,周知人情,尤通吏术。在相位日,百执事有所求请,多面折之,以是取怨于人。

贻序尝预修《册府元龟》,笔札遒劲。未几,坐事左迁复州副使,起为殿中丞卒。

宋雄者,亦幽州人。初与琪齐名燕、蓟间,谓之“二宋”。

雄仕契丹为应州从事。雍熙三年,王师北伐,雄与其节度副使艾正以城降,授正本州观察使,以雄为鸿胪少卿同知州事。改光禄少卿,历知均、唐二州。未几,护河阴屯兵,以知河渠利害,因命领护汴口,均节水势,以达转漕,京师赖之。改太子詹事,复为光禄少卿,迁将作监。所至职务修举,公私倚任焉。

雄涉猎文史,善谈论,有气节,士流多推许之。景德元年,卒,年七十六。录其子可久为太常寺奉礼郎,赋禄终制。

论曰:自薛居正而下,尝居相位者凡四人,其始终出处虽不同,然观于其行事,概可见矣。初,朗州亡卒啸聚为盗,监军使疑城中僧千余人皆与谋,欲尽杀之,居正缓其事,贼禽而僧不与,卒赖以活。沈伦使吴越还,请以扬、泗军储百万余斛贷饥民,朝论难之。伦曰:“国家以廪粟济民,自当召和气,致丰稔,岂复有水旱?”得请乃已。太祖每取书史馆,卢多逊预戒吏令白己,知所取,必通夕阅览,以是答问多中。宋琪始为程羽、贾琰所抑,继为多逊所忌,其后自员外郎岁中四迁至尚书,居相位。即此而观,则守道蒙福者非幸致,而投荒窜死者非不幸也。宋雄善持论,有气节,虽与琪齐名,而爵位不侔者,所遇不同焉尔。呜呼,自昔怀材抱艺,而抑郁下僚以终其身者多矣,岂特宋雄为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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