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称“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邑曰筑,都曰城”者。谨按春秋二百四十年间,惟郿一邑称筑。如城郎、费之类,各有所因,或以他防,或以自固,谓之尽有宗庙,理则极非。或称“圣主有复古之功,简册有考文之美,五帝不同乐,三王不同礼,遭时为法,因事制宜”。此则必作有为,非有司之事也。如有司之职,但合一一据经;变礼从时,则须俟明诏也。

凡不修之证,略有七条:庙立因迁,一也;已废不举,二也;庙不可虚,三也;非时不造主,四也;合载迁主行,五也;尊无二上,六也;《六典》不书,七也。谨按文王迁丰立庙,武王迁镐立庙,成王迁洛立庙,今东都不因迁而欲立庙,是违因迁立庙也。谨按《礼记》曰:“凡祭,有其废之,莫敢举也。有其举之,莫敢废也。”今东都太庙,废已八朝,若果立之,是违已废不举也。谨按《礼记》曰:“当七庙五庙无虚主。”今欲立虚庙,是违庙不可虚也。谨按《左传》:“丁丑,作僖公主。书不时也。”《记》又曰:“过时不祭,礼也。”合礼之祭,过时犹废,非礼之主,可以作乎?今欲非时作主,是违非时不作主也。谨按《曾子问》:“古者师行以迁庙主行乎?孔子曰:天子巡狩,必以迁庙主行,载于斋车,言必有尊也。今也取七庙之主以行,则失之矣。”皇氏云:“迁庙主者,载迁一室之主也。”今欲载群庙之主以行,是违载迁之主也。谨按《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社,尊无二上也。”今欲两都建庙作主,是违尊无二上也。谨按《六典》序两都宫阙及庙宇,此时东都有庙不载,是违《六典》不书也。遍考书传,并不合修。浸以武德、贞观之中,作法垂范之日,文物大备,儒彦毕臻,若可修营,不应议不及矣。《记》曰:乐由天作,礼以地制。天之体,动也。地之体,止也。”此明乐可作,礼难变也。伏惟陛下诚明载物,庄敬御天,孝方切于祖宗,事乃求于根本。再令集议,俾定所长。臣实职司,敢不条白以对。

德章又有上中书门下及礼院详议两状,并同载于后。其一曰:

伏见八月六日敕,欲修东都太庙,令会议事。此时已有议状,准礼不合更修。尚书丞郎已下三十八人,皆同署状。德章官在礼寺,实忝司存,当圣上严禋敬事之时,会相公尚古黜华之日,脱国之祀典,有乖礼文,岂唯受责于旷官,窃惧贻耻于明代。所以勤勤恳恳,将不言而又言也。

昨者异同之意,尽可指陈。一则以有都之名,便合立庙;次同欲崇修庙宇,以候时巡。殊不知庙不合虚,主惟载一也。谨按贞观九年诏曰:“太原之地,肇基王业,事均丰、沛,义等宛、谯,约礼而言,须议立庙。”时秘书监颜师古议曰:“臣傍观祭典,遍考礼经,宗庙皆在京师,不于下土别置。昔周之丰、镐,实为迁都,乃是因事便营,非云一时别立。”太宗许其奏,即日而停。由是而言,太原岂无都号,太原尔时犹废,东都不立可知。且庙室惟新,即须有主,主既藏瘗,非虚而何?是有都立庙之言,不攻而自破矣。又按《曾子问》曰:“古者师行,必以迁庙主行乎?孔子曰:天子巡狩,必以迁庙主行,载于斋车,言必有尊也。今也取七庙之主以行,则失矣。”皇氏云:“迁庙主者,惟载新迁一室之主也。”未祧之主,无载行之文。假使候时巡,自可修营一室,议构九室,有何依凭?

夫宗庙,尊事也,重事也,至尊至重,安得以疑文定论。言苟不经,则为擅议。近者敕旨,凡以议事,皆须一一据经。若无经文,任以史证。如或经史皆不据者,不得率意而言。则立庙东都,正经史无据,果从臆说,无乃前后相违也。《书》曰:“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会议者四十八人,所同者六七人耳,比夫二三之喻,又何其多也!夫尧、舜之为帝,迄今称咏之者,非有他术异智者也,以其有贤臣辅翼,能顺考古道也。故尧之书曰“若稽古帝尧。”《孔氏传》曰:“能顺考古道。”传说佐殷之君,亦曰“事不师古,匪说攸闻。”考之古道既如前,验以国章又如此,将求典实,无以易诸。伏希必本正经,稍抑浮议,踵皋、夔之古道,法周、孔之遗文,则天下守贞之儒,实所幸甚。其余已具前议。

其二曰:

夫宗庙之设,主于诚敬,旋观典礼,贰则非诚。是以匪因迁都,则不别立庙宇。《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社,尊无二上。”又曰:“凡祭,有其废之,莫敢举也。有其举之,莫敢废也。”则东都太庙,废已多时,若议增修,稍违前志。何者?圣历、神龙之际,武后始复明辟,中宗取其庙易置太庙焉,本欲权固人心,非经久之制也。伏以所存神主,既请祧藏,今庙室惟新,即须有主。神主非时不造,庙寝又无虚议,如修复以俟时巡,惟载一主,备在方册,可得而详。又引经中义有数等,或是弟子之语,或是他人之言。今庙不可虚,尊无二上,非时不造主,合载一主行,皆大圣祖及宣尼亲所发明者,比之常据,不可同涂。又丘明修《春秋》,悉以君子定褒贬,至陈泄以忠获罪,晋文以臣召君,于此数条,不复称君子,将评得失,特以宣尼断之。《传》曰:“危疑之理,须圣言以明也。”或以东都不同他都,地有坛社宫阙,欲议权葺,似是无妨。此则酌于意怀,非曰经据也。但以遍讨今古,无有坛社立庙之证,用以为说,实所未安。谨按上自殷、周,傍稽故实,除因迁都之外,无别立庙之文。

制曰:“自古议礼,皆酌人情。必稷嗣知几,贾生达识,方可发挥大政,润色皇猷,其他管窥,盖不足数。公卿之议,实可施行,德章所陈,最为浅近,岂得苟申独见,妄有异同?事贵酌中,理宜从众。宜令有司择日修崇太庙,以留守李石充使勾当。”六年三月,择日既定,礼官既行,旋以武宗登遐,其事遂寝。宣宗即位,竟迎太微宫神主祔东都太庙,禘祫之礼,尽出神主合食于太祖之前。

《贞观礼》,祫享,功臣配享于庙庭,禘享则不配。当时令文,祫禘之日,功臣并得配享。贞观十六年,将行禘祭,有司请集礼官学士等议,太常卿韦挺等一十八人议曰:“古之王者,富有四海,而不朝夕上膳于宗庙者,患其礼过也。故曰:‘春秋祭祀,以时思之。’至于臣有大功享禄,其后孝子率礼,洁粢丰盛,礼、祀、烝、尝,四时不辍,国家大祫,又得配焉。所以昭明其勋,尊显其德,以劝嗣臣也。其禘及时享,功臣皆不应预。故周礼六功之官,皆配大烝而已。先儒皆取大烝为祫祭。高堂隆、庾蔚之等多遵郑学,未有将为时享。又汉、魏祫祀,皆在十月,晋朝礼官,欲用孟秋殷祭,左仆射孔安国启弹,坐免者不一。梁初误禘功臣,左丞何佟之驳议,武帝允而依行。降洎周、齐,俱遵此礼。窃以五年再殷,合诸天道,一大一小,通人雅论,小则人臣不预,大则兼及功臣。今礼禘无功臣,诚谓礼不可易。”乃诏改令从礼。至开元中改修礼,复令禘祫俱以功臣配飨焉。

高宗上元三年十月,将祫享于太庙。时议者以《礼纬》“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公羊传》云“五年而再殷祭”,议交互莫能断决。太学博士史璨等议曰:“按《礼记正义》引郑玄《禘祫志》云:‘《春秋》: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薨。文公二年八月丁卯,大享于太庙。《公羊传》云:大享者何?祫也。’是三年丧毕,新君二年当祫,明年当禘于群庙。僖公、宣公八年皆有禘,则后禘去前禘五年。以此定之,则新君二年祫,三年禘。自尔已后,五年而再殷祭,则六年当祫,八年当禘。又昭公十年,齐归薨,至十三年丧毕当祫,为平丘之会,冬,公如晋。至十四年祫,十五年禘《传》云‘有事于武宫’是也。至十八年祫,二十年禘。二十三年祫,二十五年禘。昭公二十五年‘有事于襄宫’是也。如上所云,则禘已后隔三年祫,已后隔二年禘。此则有合礼经,不违《传》义。”自此依璨等议为定。

开元六年秋,睿宗丧毕,祫享于太庙。自后又相承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各自计年,不相通数。至二十七年,凡经五禘、七祫。其年夏禘讫,冬又当祫。太常议曰:

禘祫二礼,俱为殷祭,祫为合食祖庙,禘谓谛序尊卑。申先君逮下之慈,成群嗣奉亲之孝,事异常享,有时行之。然而祭不欲数,数则黩;亦不欲疏,疏则怠。故王者法诸天道,制祀典焉。烝尝象时,禘祫如闰。五岁再闰,天道大成,宗庙法之,再为殷祭者也。谨按《礼记·王制》、《周官·宗伯》,郑玄注解,高堂所议,并云“国君嗣位,三年丧毕,祫于太祖。明年禘于群庙。自尔已后,五年再殷,一祫一禘。”汉、魏故事,贞观实录,并用此礼。又按《礼纬》及《鲁礼禘祫注》云,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所谓五年而再殷祭也。又按《白虎通》及《五经通义》、许慎《异义》、何休《春秋》、贺循《祭议》,并云三年一禘。何也?以为三年一闰,天道小备,五年再闰,天道大备故也。此则五年再殷,通计其数,一祫一禘,迭相乘矣。今太庙禘祫,各自数年,两岐俱下,不相通计。或比年频合,或同岁再序,或一禘之后,并为再祫,或五年之内,骤有三殷。法天象闰之期,既违其度;五岁再殷之制,数又不同。求之礼文,颇为乖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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