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元年二月,以右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于颀往泾州已来宣慰吐蕃,仍与州府计会顿递。时吐蕃款塞请以兵助平国难,故遣使焉。四月,命太常少卿、兼御史中丞沈房为入蕃计会及安西、北庭宣慰使。是月,浑瑊与吐蕃论莽罗率众大破硃泚将韩旻、张廷芝、宋归朝等于武功之武亭川,斩首万余级。

贞元二年,命仓部郎中、兼侍御史赵聿为入吐蕃使。八月,吐蕃寇泾、陇、邠、宁数道,掠人畜,取禾稼,西境骚然。诸道节度及军镇,咸闭壁自守而已。京师戒严。上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与神策将李升昙、苏清沔等统兵屯于咸阳,召河中节度骆元光率众戍咸阳以援之。九月,以吐蕃游骑及于好畤,上复遣张献甫等统兵屯于咸阳,又诏遣左监门将军康成使于吐蕃。初,吐蕃大相尚结赞累遣使请盟会定界,乃命成使之。至上砦原,与结赞相见,令其使论乞陀与成同来。

是月,凤翔节度使李晟以吐蕃侵轶,遣其将王佖夜袭贼营,率骁勇三千人入汧阳。诫之曰:“贼之大众,当过城下,无击其首尾。首尾虽败,中军力全,若合势攻之,汝必受其弊。但候其前军已过。见五方旗、虎豹衣,则其中军也。出其不意,乃是奇功。”佖如其言出击之,贼众果败,副将史廷玉力战死之。又寇凤翔城下,李晟出兵御之,一夕而退。十月,李晟遣兵袭吐蕃之沙堡,大破之。焚其归积,斩蕃酋扈屈律设赞等七人,传首京师。

十一月,吐蕃陷盐州。初,贼之来也,刺史杜彦光使以牛酒犒之。吐蕃谓曰:“我欲州城居之,听尔率其人而去。”彦光乃悉众奔鄜州。十二月,陷夏州,刺史拓拔乾晖率众而去,复据其城。又寇银州,素无城壁,人皆奔散。

三年春,命检校左庶子、兼御史中丞崔浣为入吐蕃使,相次又遣左庶子李銛使之。河东、保宁等道节度使马燧来朝。初,尚结赞既陷盐、夏等州,各留千余人守之,结赞大众屯于鸣沙。自去冬及春,羊马多死,粮饷不给。时诏遣华州、潼关节度骆元光、邠宁节度韩游瑰统众与凤翔、鄜、邠及诸道戍卒,屯于塞上,又命燧率师次于石州,分兵隔河与元光等掎角讨之。结赞闻而大惧,累遣使请和,仍约盟会。上皆不许。又遣其大将论颊热厚礼卑词求燧请盟,燧以奏焉,上又不许。惟促其合势讨逐。燧喜赂信诈,乃与颊热俱入朝,盛言其可保信,许盟约,上于是从之。燧既赴朝也,诸军但闭壁而已。结赞遽悉其众弃夏州而归,马既多死,有徒行者。及是夏平凉之会,竟渝盟,马燧亦由此失兵柄而奉朝请矣。

四月,崔浣至自鸣沙。初,浣至鸣沙,与尚结赞相见,询问其违约陷盐、夏州之故。对曰:

本以定界碑被牵倒,恐二国背盟相侵,故造境上请修旧好。又蕃军顷年破硃泚之众于武功,未获酬亻赏,所以来耳。及徙泾州,其节度使闭城自守,音问莫达。又徙凤翔,请通使于李令公,亦不见纳。及遣康成、王真之来,皆不能达大国之命。日望大臣充使,兼展情礼,实无至者,乃引军还。及盐、夏二州之师,二州惧我之众,请以城与我,求全而归,非我所攻陷也。今君以国亲将命,若结好复盟。蕃之愿也。盟会之期及定界之所,唯命是听。君归奏决,定当以盐、夏相还也。

又云:

清水之会,同盟者少,是以和好轻慢不成。今蕃相及元帅已下凡二十一人赴。灵州节度使杜希全禀性和善,外境所知,请令主盟会。泾州节度李观,亦请同主之。

又同章表上闻。浣诱赂蕃中给役者,求其人马真数,凡五万九千余人、马八万六千余匹,可战者仅三万人,余悉童幼,备数而已。

是日,改崔浣为鸿胪卿,再入吐蕃。令浣报尚结赞曰:“杜希全职在灵州,不可出境。李观今已改官,以侍中浑瑊充盟会使。”约以五月二十四日复盟于清水。又令告以盐、夏二州归于我,才就盟会。上疑蕃情不实,以得州为信焉。五月,浑瑊以充盟会使来辞,且受命。以兵部尚书崔汉衡为盟会副使,司勋员外郎郑叔矩为判官。浑瑊赴会盟所,上令瑊统众二万余人,遣华州潼关节度骆元光赴之。上令宰臣召吐蕃使论泣赞等于中书议会盟之所。

初崔浣与尚结赞约复会于清水,且先归我盐、夏二州,结赞云:“清水非吉地,请会于原州之土梨树。”又请盟毕归二州。浣遣使与泣赞等同奏,上务怀柔远人,皆从之。约以五月十五日盟于土梨树,上召宰臣谋之。先是左神策将马有麟奏:“土梨树地多险隘,恐蕃军隐伏,不利于我。平凉川四隅坦平,且近泾州。就之为便。”由是乃定盟所于平凉川。时蕃使论泣赞已复命,遽追还,告而遣之。

浑瑊与尚结赞会于平凉。初,瑊与结赞约,以兵三千人列于坛之东西,散手四百人至坛下。及将盟,又约各益游军相觇伺。结赞拥精骑数万于坛西,蕃之游军贯穿我师。瑊之将梁奉贞率六十骑为游军,才至蕃中,皆被执留,瑊不虞也。结赞又遣人请瑊曰:“请侍中以下服衣冠剑珮以俟命。”盖诱其下马,将劫持之。瑊与崔汉衡、监军特进宋凤朝等皆入幕次,坦无他虑,结赞命伐鼓三声,其众呼噪而至。瑊遽出自幕后,偶得他马,跨而奔归。时马不加衔,瑊伏于鬣而手加之,凡驰十余里,衔方及口,故追骑之矢,过而不伤焉。唯瑊之裨将辛荣招合数百人,据北阜与贼接战,须臾贼众四合,荣力屈而降。凤朝及瑊判官韩弇,并为乱兵所杀。汉衡及中官刘延邕、俱文珍、李清朝,汉衡判官郑叔矩、路泌,掌书记袁同直,大将扶余准、马宁及神策、凤翔、河东大将孟日华、李至言、乐演明、范澄、马弇等六十余人皆陷焉。余将士及夫役死者四五百人,驱掠者千余人,咸被解夺其衣。

初,汉衡为乱军所击,其从吏吕温以身蔽之,刃中温而汉衡获免。汉衡乃夷言谓执者曰:“我汉使崔尚书也,结赞与我善,如若杀我,结赞亦杀汝。”乃拾之,尽驱而西。既已面缚,各以一木自领至趾约于身,以毛绳三束之,又以毛绳连其发而约之。夜皆踣于地,以发绳各系一橛,又以毛罽都覆之,守卫者卧其上,以防其亡逸也。至故原州,结赞坐于帐中,召与相见,数让国家,因怒浑瑊曰:“武功之捷,皆我之力,许以泾州、灵州相报,皆食其言。负我深矣,举国所忿。本劫是盟,在擒瑊也。吾遣以金饰桎梏待瑊,将献赞普。既以失之,虚致君等耳,当遣君辈三人归也。吕温带疮亦至,结赞嘉其义,厚给赍之。结赞率其众于石门,遣中官俱文珍、浑瑊之将马宁、马燧之将马弇归于我。遂送汉衡、叔矩等囚于河州,辛荣、扶余准等于故廓州、鄯州分囚之。结赞本请杜希全、李观问盟,将执二节将,率其锐师来犯京师,希全等既不行,又欲执浑瑊长驱入寇,其谋也如此。上遣中官王子恆赍诏书以遗结赞,蕃界不纳而还。

初,瑊与骆元光将发泾州,元光谓瑊曰:“本奉诏令营于潘原堡,以应援侍中。窃以潘原去盟所六七十里,蕃情多诈,侍中倘有急,何由知之?请次侍中为营,以虞其变。”瑊以非诏旨,固止之。元光与同进。瑊之营西去盟所二十余里,元光之营次之。其濠栅颇深固,瑊之濠栅可逾越焉。及瑊单骑奔归,未及其营,守将李朝彩不能整众,多已奔散。瑊至,空营而已,器械资粮悉弃之,赖元光之众阵于营中,瑊既入,贼追骑方退。元光乃先遣辎重,次与瑊俱申其号令,严其部伍而还。瑊复镇于奉天。

六月,盐、夏二州吐蕃焚城门及庐舍,毁城壁而归。七月,诏曰:

乃者吐蕃犯塞,毒我生灵,俶扰陇东,深入河曲。朕以兵戈粗定,伤夷未瘳,务息战伐之谋,遂从通和之请。亦知戎丑,志在贪婪,重违修睦之辞,乃允寻盟之会。果为隐匿,变发壝宫,纵犬羊凶狡之群,乘文武信诚之众,苍黄沦陷,深用恻然。此皆由朕之不明,致其至此。既无德于万众,亦有愧于四方,宵旰贻忧,何嗟而及。今兵部尚书崔汉衡等,皆国之良士,朝之荩臣,婴絷穷庐,眇然殊域。念其家室,或未周于屡空;录以息男,庶或资于薄俸。汉衡宜与一子七品官,司勋员外郎郑叔矩、检校户部郎中路泌、殿中侍御史韩弇及大将孟日华、辛荣、李至言、范澄、王良贲、乐演明、阳昔、权交成等,各与一子八品官;试左金吾兵曹参军袁同直、榆次尉裴颋及副兵马使以下,各与一子九品官。仍并与正员官。余将干各与一子官,仍委本使即具名衔闻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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