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转水部员外郎,累迁给事中、检校常州刺史。属宣州狂寇硃大目作乱,百姓奔走,谦光严备安辑,阖境肃然。转刑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再迁尚书左丞。景云中,擢拜御史大夫。时僧惠范恃太平公主权势,逼夺百姓店肆,州县不能理。谦光将加弹奏,或请寝之,谦光曰:“宪台理冤滞,何所回避,朝弹暮黜,亦可矣。”遂与殿中慕容玽奏弹之,反为太平公主所构,出为岐州刺史。惠范既诛,迁太子宾客,转刑部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昭文馆学士。开元初,为东都留守,又转太子宾客。以与太子同名,表请行字,特敕赐名登。寻以孽子悦千牛为宪司所劾,放归田里。朝廷以其家贫,又特给致仕禄。七年卒,年七十三,赠晋州刺史。撰《四时记》二十卷。

韦凑,京兆万年人。曾祖瓚,隋尚书右丞。祖叔谐,蒲州刺史。父玄,桂州都督府长史。凑,永淳二年,解褐授婺州参军,累转扬府法曹参军。州人前仁寿令孟神爽豪纵,数犯法,交通贵戚,前后官吏莫敢绳按,凑白长史张潜,请因事除之。会神爽坐事推问,凑无所假借,神爽妄称有密旨,究问引虚,遂杖杀之,远近称伏。凑,景龙中历迁将作少匠、司农少卿。尝以公事忤宗楚客,出为贝州刺史。

睿宗即位,拜鸿胪少卿,加银青光禄大夫。景云二年,转太府少卿,又兼通事舍人。时改葬节愍太子,优诏加谥;又雪李多祚等罪,还其官爵,仍议更加赠官。凑上书曰:

臣闻王者发号施令,必法乎天道,使三纲攸叙,十等咸若者,善善明,恶恶著也。善善者,悬爵赏以劝之也;恶恶者,设刑罚以惩之也。其赏罚所不加者,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所以劝诫将来也。斯并至公之大猷,非私情之可徇。故箕、微获用,管、蔡为戮。谥者,臣议其君,子议其父,而曰“灵”曰“厉”者,不敢以私而乱大猷也,则其馀安可失衷哉!

臣窃见节愍太子与李多祚等拥北军禁旅,上犯宸居,破扉斩关,突禁而入,兵指黄屋,骑腾紫微。孝和皇帝移御玄武门,亲降德音,谕以逆顺,而太子据鞍自若,督众不停。俄而其党悔非,转逆为顺,或回兵讨贼,或投状自拘。多祚等伏诛,太子方事逃窜。向使同恶相济,天道无征,贼徒阙倒戈之人,侍臣亏陛戟之卫,其为祸也,胡可忍言!于时臣任将作少匠,赐通事舍人内供奉。其明日,孝和皇帝引见供奉官等,雨泪谓曰:“几不与卿等相见!”其为危惧,不亦甚乎!而今圣朝雪罪礼葬,谥为节愍,以臣愚识,窃所惑焉。

夫臣子之礼,严敬斯极,故过位必趋,蹙路马刍有诛。昔汉成之为太子也,行不敢绝驰道。当周室之衰微也,秦师过周北门,左右免胄而下,王孙满犹以其不卷甲束兵,讥其无礼,知其必败。由是言之,则太子称兵宫内,跨马御前,悖礼已甚矣,况将更甚乎。而可褒谥,此臣所未谕也。以其斩武三思父子而嘉之乎?然弄兵讨逆以安君父,则可嘉也,而乃因欲自取之,是竞为逆,可褒谥乎?此又臣所未谕也。将废韦氏而嘉之乎?然韦氏逆彰义绝,虽诛之亦可也。当此时也,韦氏未有逆彰,未有义绝,于太子为母,岂有废母之理乎!且既非中宗之命而废之,是劫父废母,亦悖逆也,可褒谥乎?此又臣所未谕也。夫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借如君父有桀、纣之行,臣子无废杀之理。况先帝功格宇宙,德被生灵,庙号中宗,谥曰孝和皇帝,而逆命之子,可褒谥乎?此又臣所未谕也。

昔献公惑骊姬之谮,将杀其太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太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君之心也。”曰:“然则盍行乎?”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之!”使人辞于狐突曰:“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自缢。其行如是,其谥仅可为恭。今太子之行反是,可谥为节愍乎?此又臣所未谕也。

昔汉武帝末年,江充与太子有隙,恐帝晏驾后为太子所诛。会巫蛊事起,充典理其事。因此为奸,遂至太子宫掘蛊,得桐木以诬太子。时武帝避暑甘泉宫,独皇后、太子在,太子不能自明,纳其少傅石德谋,遂矫节斩充,因败逃匿。非称兵诣阙,无逆谋于父,然身死于湖,不葬无谥。至昭帝时,有男子诣北阙自称卫太子,制使公卿识视,至者莫敢发言。京兆尹隽不疑后至,叱从吏收缚之。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聩出奔,辄拒而不纳,《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遂送制狱。天子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大义者。”及后太子孙立为天子,是曰孝宣皇帝,太子方获礼葬,而谥曰戾。今节愍太子之行比之,岂可同年而语。其于陛下,又犹子也,而谥为节愍乎?此又臣所未谕也。

昔项羽之臣丁公,常将危汉高祖,高祖谓之曰:“二贤岂相厄哉!”丁公乃止。及高祖灭项氏,遂戮丁公以徇,曰:“使项王失天下者,丁公也。”夫戮之,大义至公也,不私德之,所以诫其后之事君者。今节愍太子之为逆,复非欲保护陛下,其可褒谥乎?此又臣之所未谕也。

陛下天纵圣哲,所任贤明,以臣至愚,宁可干议?然臣又惟尧、舜,圣君也,八凯、五臣,良佐也,犹广听刍荛之言者,盖为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也。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臣辄缘斯义,敢以陈闻,愿得与议谥者对议于御前。若臣言非也,甘受谤圣政之罪,赴鼎镬之诛。仍请申明义以示天下,使臣辈愚惑者咸蒙冰释,则无复异议矣。若所谥未当,奈何施之圣朝,垂之史册,使后代逆臣贼子因而引譬,资以为辞,是开悖乱之门,岂示将来之法!伏望改定其谥,务合礼经。其李多祚等罪,请从宥免,不谓为雪,以顺天下之心,则尽善尽美矣。

书奏,睿宗引凑谓曰:“诚如卿言。事已如此,如何改动?”凑曰:“太子实行悖逆,不可褒美,请称其行,改谥以一字。多祚等以兵犯君,非曰无罪,只可云放,不可称雪。”帝然其言。当时执政以制令已行,难于改易,唯多祚等停赠官而已。

明年春,起金仙、玉真两观,用工巨亿。凑进谏曰:“陛下去夏,以妨农停两观作,今正农月,翻欲兴功。虽知用公主钱,不出库物,但土木作起,高价雇人,三辅农人,趋目前之利,舍农受雇,弃本逐末。臣闻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臣窃恐不可。”帝不应。凑又奏曰:“日阳和布气,万物生育,土木之间,昆虫无数。此时兴造,伤杀甚多,臣亦恐非仁圣本旨。”睿宗方纳其言,令在外详议。中书令崔湜、侍中岑羲谓凑曰:“公敢言此,大是难事。”凑曰:“叨食厚禄,死且不辞,况在明时,必知不死。”寻出为陕州刺史,无几,转汝州刺史。开元二年夏,敕靖陵建碑,征料夫匠。凑以自古园陵无建碑之礼,又时正旱俭,不可兴功,飞表极谏,工役乃止。寻迁岐州剌史。

四年,入为将作大匠。时有敕复孝敬庙为义宗,凑上书曰:

臣闻王者制礼,是曰规模,规模之兴,实由师古。师古之道,必也正名,名之与实,故当相副。其在宗庙,礼之大者,岂可失哉!礼,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之庙,百代不毁。故殷太甲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宗文王、武王;汉则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其后代有称宗者,皆以方制海内,德泽可宗,列于昭穆,期于不毁。称宗之义,不亦大乎!伏惟孝敬皇帝位止东宫,未尝南面,圣道诚冠于储副,德教不被于寰瀛,立庙称宗,恐非合礼。况别起寝庙,不入昭穆,稽诸祀典,何义称宗?而庙号义宗,称之万代,以臣庸识,窃谓不可。陛下率循典礼,以辟大猷,有司所议,以致此失,或亏尽善,岂不惜哉!望更详议,务合于礼。

于是敕太常议,遂停义宗之号。

凑前后上书论时政得失,多见采纳。再迁河南尹,累封彭城郡公。以公事左授杭州刺史,转汾州刺史。十年,拜太原尹兼节度支度营田大使。其年卒官,年六十五。赠幽州都督,谥曰文。子见素,自有传。凑从子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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