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景将败,有僧通道人者,意性若狂,饮酒噉肉,不异凡等。世间游行已数十载,姓名乡里,人莫能知。初言隐伏,久乃方验。人并呼为闍梨。景甚信敬之。景尝于后堂与其徒共射,时僧通在坐,夺景弓射景阳山,大呼云“得奴已”。景后又宴集其党,又召僧通。僧通取肉搵盐以进景,问曰:“好不?”景答:“所恨大咸。”僧通曰:“不咸则烂。”及景死,僧辩截其二手送齐文宣,传首江陵,果以盐五斗置腹中,送于建康,暴之于市。百姓争取屠脍羹食皆尽,并溧阳主亦预食例。景焚骨扬灰,曾罹其祸者,乃以灰和酒饮之。首至江陵,元帝命枭于市三日,然后煮而漆之,以付武库。先是江陵谣言:“苦竹町,市南有好井。荆州军,杀侯景。”及景首至,元帝付谘议参军李季长宅,宅东即苦竹町也。既加鼎镬,即用市南井水焉。景仪同谢答仁、行台赵伯超降于侯瑱,生禽贼行台田迁、仪同房世贵、蔡寿乐、领军王伯丑。凶党悉平,斩房世贵于建康市,馀党送江陵。初,郭元建以有礼于皇太子妃,将降,侯子鉴曰:“此小惠也,不足自全。”乃奔齐。
王伟,其先略阳人。父略,仕魏为许昌令,因居潁川。伟学通周易,雅高辞采,仕魏为行台郎。景叛后,高澄以书招之,伟为景报澄书,其文甚美。澄览书曰:“谁所作也?”左右称伟之文。澄曰:“才如此,何由不早使知邪?”伟既协景谋谟,其文檄并伟所制,及行篡逆,皆伟创谋也。
景败,与侯子鉴俱走相失,潜匿草中,直渎戍主黄公喜禽送之。见王僧辩,长揖不拜。执者促之,伟曰:“各为人臣,何事相敬。”僧辩谓曰:“卿为贼相,不能死节,而求活草间,颠而不扶,安用彼相。”伟曰:“废兴时也,工拙在人。向使侯氏早从伟言,明公岂有今日之势。”僧辩大笑,意甚异之,命出以徇。伟曰:“昨及朝行八十里,愿借一驴代步。”僧辩曰:“汝头方行万里,何八十里哉。”伟笑曰:“今日之事,乃吾心也。”前尚书左丞虞骘尝见辱于伟,遇之而唾其面,曰:“死虏,庸复能为恶乎!”伟曰:“君不读书,不足与语。”骘惭而退。及吕季略、周石珍、严亶俱送江陵,伟尚望见全,于狱为诗赠元帝下要人曰:“赵壹能为赋,邹阳解献书,何惜西江水,不救辙中鱼。”又上五百字诗于帝,帝爱其才将舍之,朝士多忌,乃请曰:“前日伟作檄文,有异辞句。”元帝求而视之,檄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帝大怒,使以钉钉其舌于柱,剜其肠。颜色自若。仇家脔其肉,俛而视之,至骨方刑之。石珍及亶并夷三族。赵伯超,赵革子也。初至建邺,王僧辩谓曰:“卿荷国重恩,遂复同逆。”对曰:“当今祸福,恩在明公。”僧辩又顾谢答仁曰:“闻卿是侯景枭将,恨不与卿交兵。”答仁曰:“公英武盖世,答仁安能仰敌。”僧辩大笑。答仁以不失礼于简文见宥,伯超及伏知命俱饿死江陵狱中。彭隽亦生获,破腹抽出其肝藏,隽犹不死,然后斩之。
熊昙朗,豫章南昌人也,世为郡着姓。昙朗跅弛不羁,有膂力,容貌甚伟。侯景之乱,稍聚少年,据丰城县为栅,桀黠劫盗多附之。梁元帝以为巴山太守。魏克荆州,昙朗兵力稍强,劫掠邻县,缚卖居人,山谷之中,最为巨患。
及侯瑱镇豫章,昙朗外示服从,阴欲图瑱。侯方儿之反瑱也,昙朗为之谋主。瑱败,昙朗获瑱马仗子女甚多。
及萧勃踰岭,欧阳頠为前军。昙朗紿頠共往巴山袭黄法奭。又报法奭期共破頠,且曰:“事捷与我马仗。”乃出军与頠掎角而进。又紿頠曰:“馀孝顷欲相掩袭,须分留奇兵。”頠送甲二百领助之。及至城下,将战,昙朗伪北,法奭乘之,頠失援,狼狼退衄。昙朗取其马仗而归。
时巴山陈定亦拥兵立砦,昙朗伪以女妻定子,又谓定曰:“周迪、馀孝顷并不愿此昏,必须以强兵来迎。”定信之。及至,昙朗执之,收其马仗,并论价责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