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死,子衍僭立,号年曰咸和。

衍历阳太守苏峻不顺于衍,衍护军庾亮曰:“苏峻豺狼,终为祸乱,晁错所谓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速而祸小,不削反迟而祸大。”乃以大司农征之,令峻弟逸领峻部曲。征书至,峻怒曰:“庚亮专擅,欲诱杀我也。”阜陵令匡术、乐安人任让并为峻谋主,劝峻诛亮。乃使使推崇祖约,共讨亮,约大喜。于是约命兄逖子沛国内使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将兵会峻。峻使其党韩光,光名犯恭宗庙讳,入姑熟,杀于湖令陶馥,残掠而还。衍假庾亮节为征讨都督,使其右卫将军赵胤、右将军司马流率众次于慈湖。韩光晨袭流,杀之。衍以其骁骑将军钟雅为前锋监军,假节,率舟军拒峻。宣城内史桓彝统吏士次于芜湖,韩光败之,大掠宣城诸县而还。江州刺史温峤使督护王愆期、西阳太守邓岱、鄱阳太守纪睦等以舟军赴于建业。衍期,岱次直渎,峻督众二万济自横江,登牛渚山。愆期等邀击不制。峻至于蒋山,衍假领军卞壶节,率诸将陈兵。衍之将怯兵弱,为峻所败,卞壶及其二子、丹阳尹羊曼、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散骑侍郎任台等皆死,死者三千余人。庾亮兵败,与三弟奔于柴桑。峻遂焚衍宫,君贼突掠,百僚奔散,唯有米数石而已,无以自供。峻逼衍大赦,庾亮兄弟不在赦限。峻以祖约为太尉、尚书令,加侍中,自为骠骑将军、领军将军、录尚书事。于是建业荒毁,奔投吴会者十八九。

温峤闻之,移告征镇州郡。庾亮至盆口,峤分兵配给。又招衍荆州刺史陶侃欲共讨峻。侃不从,曰:“吾疆场外将,本非顾命大臣,今日之事,所不敢当。”时侃子为峻所害,峻复喻侃曰:“苏峻遂得志,四海虽广,公宁有容足地乎?贤子越骑酷没,天下为公痛心,况慈父之情哉!”侃乃许之。

苏峻屯于于湖。衍母庾氏忧怖而死。苏峻闻兵起,自姑孰还建业,屯于石头。使其党张瑾、管商率众拒诸军,逼迁衍于石头”衍哀泣升车,宫人尽哭,随从衍者,莫不流涕。峻以仓屋为宫,使乡人许方为司马,督将兵守卫。陶侃、庚亮、温峤率舟军二万至于石头,俄引还,次于蔡洲沙门浦。庾亮守白石垒,诘朝,峻将万余人攻之。亮等逆击,峻退。吴国内史庾冰率三吴之众骤战,不胜。瑾、商等破庾冰前军于无锡,焚掠肆意。韩光攻宣城内史桓彝,彝率吏民力战不胜,为光所杀。祖约为颍川人陈光率其属攻之,约乃奔于历阳。长乐人贾宁劝峻杀王导,尽诛诸大臣,峻不从,乃改计叛峻。王导使袁耽潜诱纳之,谋奉衍出奔温峤。

峤食尽,贷于陶侃。侃怒曰:“使君前云不忧无士众及粮食也,唯欲得老民为主耳。今比战皆北,良将安在?今若无食,民便欲西归。”先是峤虑侃不赴,故以甘言招侃。峤乃卑辞谢之,且曰:“今者,骑虎之势可得下乎?贼垂灭,愿公留思。”侃怒少止。其将李阳说曰:“今事若不捷,虽有粟,焉得而食之。公宜割见储,以卒大事。”乃以米五万石供军。

祖涣袭湓口,欲以沮温峤之兵。涣过皖,攻谯国内史桓云,不克,乃还。苏峻并兵攻大业,大业水竭,皆饮粪汁。诸将谋救之,虑不能当,且欲水陆攻峻。陶侃以舟师攻石头,温峤、庾亮陈于白石。峻子硕以数十骑出战,峻见硕骑,乃舍其众,自以四马北下突陈,陈坚乃还。军士彭世、李千投之以矛,峻坠马,遂枭首,脔割之,焚其骸骨。任让及诸贼帅复立峻弟逸,救峻尸弗获,乃发衍父母冢,剖棺焚尸。匡术率其徒据苑城以降,韩光、苏硕等率众攻苑,苑中饥,谷石四万。诸将攻石头。苏硕及章武王世子休率劲贼孔卢、张偏等数十人击李阳于且浦,退走,硕等追之,庾冰司马滕含以锐卒自后击之,硕、逸等震溃,奔于曲阿。含入抱衍,始得出奔温峤之舟。

是时,兵破之后,宫室灰烬,议欲迁移,王导不从乃止。衍改年咸康。

建国中,衍死。中书监庾冰废衍子千龄,立其弟岳,改年曰建元。初岳之立,当改元,庾冰立号,而晋初已有,改作,又如之,乃为建元。顷之,或告冰曰:“子作年号,乃不视谶也。谶云:’建元之末丘山崩。’丘山,岳也。”冰瞿然,久而叹曰:“如有吉凶,岂改易所能救乎?”遂不复改。

岳死,庾冰欲立司马昱。骠骑将军何充立岳子聃,号年曰永和。聃安西将军桓温率所统七千余人伐蜀,拜表辄行。聃威力微弱,不能控制也。及石虎死,聃征北将军褚裒以舟军至下邳,西中郎将陈逵进据淮南。石遵闻裒至下邳,使其司空李农领万余骑逆围督护王龛于薛,执龛送于鄴,又杀李迈。龛,裒之骁将,三军丧气,乃引还。陈逵闻之,震惧,焚淮南而走。

桓温表废聃扬州刺史殷浩,聃惮温,乃除其名。温遂率所统诸军步骑四万自郢越关中至灞上。苻健与五十佘人守长安小城,是岁大俭温军。人悬磬,健深沟,坚壁清野,待温温军,食尽乃退。苻健遣子苌频击败之。初,温次灞上,其部将振武将军、顺阳太守薛珍劝温径进逼城,温弗从,珍以偏师独济,颇有所获。温退,珍乃还,放言于众,且矜其锐而咎温之持重。温惭忿,杀之。聃又改年曰升平。

聃死,无子,立衍子丕,号年隆和。时谣曰:“升平不满斗,隆和那得久。”改为兴宁,又谣曰:“虽复改兴宁,亦自无聊生。”丕死,弟弈立,号年曰太和。

桓温率众北讨慕容暐,至金乡,凿钜野三百余里以通舟军,自清水入河。慕容垂逆击破之,获其资仗。温之北引也,先命西中郎将袁真及赵悦开石门,而袁真等停于梁宋,石门不通,粮竭。温自枋头回军,垂以步骑数万追及襄邑,大败温军。

温遂归罪袁真,除名削爵,收节传。真子双之等杀梁国内史朱宪,真据寿阳以叛,真诸子兄弟阻兵自守,招诱陆城戍将陈郡太守朱辅数千人。遣参军爨亮通慕容暐,又遣使西降苻坚。真病死,辅立其嫡子瑾为使持节、建威将军、豫州刺史。瑾弟四五人皆领兵。暐令陈文报爨亮,且以观变。桓温遣督护竺瑶以军沂淮伐瑾,瑶次于肥口,屡战。慕容暐假瑾征南将军、扬州刺史、宣城公,瑾弟泓等皆郡守、四品将军,朱辅亦如之。温乃伐瑾,瑾等拒战,于是筑长围守之,城中震溃,遂平瑾。

初温任兼将相,其不臣之心,形于音气,曾卧对亲僚,抚枕而起曰:“为尔寂寂将为文、景所笑。”众莫敢对。后悉众北讨,冀成陵夺之势。及枋头奔败,知民望之去己,既平瑾,问中书郎郗超曰:“足以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此未厌有识之情也。公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勋,不足以镇惬民望。”因说温以废立之事。温既宿有此谋,深纳超言。温自广陵将旋镇姑孰。至于白石,乃言其主弈少同阉人之疾,初在东海、琅邪国,亲近嬖人相龙、朱灵宝等并侍卧内,而美人田氏、孟氏遂生三男。众致疑惑,然莫能审其虚实。至是,将建储立王,温因之以定废立之计。遂率百僚并还朝堂。温率众入,屯兵宫门,进坐殿庭,使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取奕玺绶。奕著白袷单衣,步下西堂,登犊车。君臣拜辞,皆殒涕。侍御史将百余人,送出神虎门,入东海第。于是迎司马昱而立之。

昱,叡子也。昱东向流涕,拜受玺绶。昱既僭立,改年曰咸安,以温依诸葛亮故事,甲仗入殿,进丞相,其大司马等皆如故,留镇建业。以奕为海西县公。

温常有大志,昱心不自安,谓中书郎郗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当无复近日事邪?”超父愔为会稽太守,超假还东,昱谓之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思患豫防,愧叹之深,言何能喻!”又诵庾阐诗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因泣下。昱疾,与温书曰:“吾遂委笃,足下便入,冀得相见,不谓疾患,遂至于此。今者惙然,势不复久,且虽有诏,岂复相及。慨恨兼深,如何可言!天下艰难,而昌明幼冲眇然,非阿衡辅导之训,当何以宁济也?国事家计,一托于公。”

昱死,子昌明僭立。徐州小吏卢悚与其妖众男女二百,向晨攻广莫门,诈言海西公还,由万春、云龙门入殿,略取三厢及武库甲仗。时门下军校并假兼,在直吏士骇愕不知所为。游击将军毛安之先入云龙门讨悚,中领军桓秘、将军殷康止车门入,会兵攻之,斩五十六级,捕获余党,死者数百人。前殿中监许龙与悚皆遣人至吴,诈迎奕,奕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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