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鹥在潀,公尸来燕来宗。潀,水会也。宗,尊也。笺云:潀,水外之高者也,有瘗堙之象,喻祭社稷山川之尸,其来燕也,有尊主人之意。○潀,在公反,《说文》云:“小水入大水也。”徐云:“郑音在容反,水外之高者也。”瘗,於例反。埋,亡皆反,字亦作“{艹貍}”,同。

既燕于宗,福禄攸降。公尸燕饮,福禄来崇。崇,重也。笺云:既,尽也。宗,社宗也。群臣下及民,尽有祭社之礼而燕饮焉,为福禄所下也。今王祭社,又以尸燕,福禄之来,乃重厚也。天子以下其社神同,故云然。○降,户江反。重,直龙反。下同。

[疏]“凫鹥”至“来崇”。○毛以为,时既太平,凫鹥之鸟在於潀水之会,得其常处。於此之时,成王祭宗庙,明日而与尸燕。公尸之来燕也,其来有尊敬孝子之心。既来与王燕於宗庙,则福禄从此尸所而下与王也。於时王与公尸燕乐饮酒,故致福禄而来,重与王也。○郑以为,凫鹥之鸟在水外之潀,喻公尸之居,在瘗埋之祭,谓祭社稷山川之神。至其祭毕而燕尸,公尸之来燕也,其来有尊主人之意。於此天子祭社稷之时,群臣下及众民尽至,而燕饮於其社宗,为福禄所下而与之。此时天子用酒殽而与公尸燕乐而饮之,故致福禄之来,乃重而厚也。自天子至於庶人,同得社之福禄,故言重也。○传“潀,水会。宗,尊”。○正义曰:潀音如丛,则丛是聚义,且字从水、众,知是水之会聚之处。《说文》云:“潀,小水入於大水也。”庙以尊重称宗庙,故宗为尊也。王肃云:“言尊敬孝子也。”○笺“潀水”至“之意”。○正义曰:笺以水会亦在水中,与在泾无异,不宜别文。其义既别,则潀非水矣。此诗之次从水,而次沙、次渚,则是渐乡高地。此承渚下,则亦是地矣。渚既是水中高地,潀当是水外之高地。潀者,地高之貌,水外之地潀然而高,盖涯涘之中,复有偏高之处,以为瘗埋之象,喻祭社稷山川。《释天》云:“祭地曰瘗埋。”李巡曰:“祭地以玉埋地中曰瘗埋。”孙炎曰:“瘗者,翳也。既祭,翳藏地中。”然则瘗埋牲者,其上以土覆之,微高於平地,故以潀为喻也。《尔雅》以祭地为瘗埋。《祭法》云:“瘗埋於泰折,祭地也。”《春官·司巫》:“凡祭事,掌守瘗。”注云:“瘗,谓若祭地祇,有埋牲玉者守之。”然则瘗埋者,唯谓祭地耳。此以瘗埋为祭社稷山川者,上以渚喻丘,其文可以兼天地,则此非地之大祇,当是地之别神耳。《大宗伯》社稷山川皆在地神之条,则其祭亦埋,与祭地同也。若然,《大宗伯》云:“以血祭祭社稷五岳,以埋沈祭山林川泽。”注云:“不言祭地,此皆地祇,祭地可知也。阴祀自血起,贵气臭也。”祭山林曰理,川泽曰沈,顺其性之含藏。如彼之注,唯山用埋耳。社稷与川,似不用埋。而此言社稷山川皆瘗埋者,《郑志》张逸问曰:“以血祭祭五岳,以埋沈祭山川,不审五岳亦当埋否?”答曰:“五岳尊,祭之从血腥始,何嫌不埋?”如郑此言,祭五岳有埋,明社稷亦埋矣。然则川泽曰沈,盖亦沈而复埋。何者?《释天》云:“祭山曰庪悬。”不言埋。张逸亦引以问,而郑答曰:“《尔雅》之文杂,非一家之注,不可尽据以难。”《周礼》虽不可尽据,而於《校人》、《玉人》之注有庪沈之言,是郑意亦以祭山有庪悬之法。郑虽不解庪悬之义,要庪悬似非埋也。祭山得庪悬而复埋,明祭川亦得沈而复埋,故以社稷山川皆言埋也。李巡以埋为埋玉,而《礼运》云:“瘗缯帛。”注云:“埋牲曰瘗。”则牲玉币帛皆埋之也。孙炎曰:“既祭,埋之。”郑於《司巫》注云:“守瘗者,以祭礼未毕,若有事然。祭礼毕则去之矣。”即是初即埋之,非祭毕始埋也。社稷山川,其神不卑於四方百物,云“有尊主人之意”者,尸以主人尽礼,故尊重之,而以己卑之,故尊主人也。毛意正以为宗庙之祭亦言尊敬孝子。○传“崇,重”。○正义曰:《释诂》文。○笺“既尽”至“云然”。○正义曰:以下文云“公尸燕饮”,则此未为燕讫,故以既为尽。上笺云“社稷山川”,则此章所祭,非独社耳。偏以宗为社宗者,以下言“公尸燕饮”,谓王与尸燕,则既燕于宗,则非王燕尸矣。此非王燕,而言尽燕者,周悉之辞,故知既燕于宗,谓群臣下及民庶,因祭而燕也。此在社稷山川之章,则群臣所祭之神,亦此等神耳。但诸侯之於山川,在其地则祭之,非其地则不祭。国君尚然,则群臣民庶必不得祭山川矣。臣民得与天子同祭者,唯社稷耳,故知既燕于宗,唯指社宗。以社是尊神耳,故言社宗,犹庙称宗庙也。《月令》“仲春,命民社”。《祭法》云:“大夫以下,成群立社。”《郊特牲》曰:“唯为社事,单出里。”是群臣下及民庶,尽有祭社之礼而燕饮焉。臣民所祭,不必有尸,所云燕饮,因祭而与其祭之人自燕饮耳。《郊特牲》曰:“社者,神地之道也。”又曰:“社祭土而主阴气。”天子诸侯下及庶民,虽广狭不等,俱土神,因言天子祭社,其辞遂及於民,故文辞重叠,异於馀章。笺又言“天子以下其神社同”,故云然。是解诗人置辞被及民庶之意也。“公尸燕饮”,文在“臣民”之下,以民得福,君又得福,故云来重。以民之获福,亦君之福也,故於君为重。

凫鹥在亹,公尸来止熏熏。亹,山绝水也。熏熏,和说也。笺云:亹之言门也。燕七祀之尸於门户之外,故以喻焉其来也,不敢当王之燕礼,故变言“来止熏熏”,坐不安之意。○亹音门。熏,许云反,《说文》作“醺”,云:“醉也。”说音悦。

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饮,无有后艰。欣欣然,乐也。芬芬,香也。无有后艰,言不敢多祈也。笺云:艰,难也。小神之尸卑,用美酒,有燔炙,可用亵味也。又不能致福禄,但令王自今无有后艰而已。○令,力呈反。

[疏]“凫鹥”至“后艰”。○毛以为,时既大平,凫鹥之鸟在山绝水之亹,得其常处。於此之时,成王祭其宗庙,以明日燕尸。公尸之来止燕坐熏熏然,其又和说而得其宜,於是行旨美之酒欣欣然欢乐,荐燔炙之羞芬芬然馨香。王用之,以与公尸燕而饮之,致其无复有后日之艰难。孝子之意,不敢多祈,故变文,不言福禄以见之。○郑以凫鹥之鸟在於绝水之亹,喻公尸之居,在於王宗庙之门,谓祭七祀之神,燕其尸於庙门之外也。公尸之来止处,自以神卑之故,熏熏然坐而不安。於是有旨酒欣欣然美,燔炙芬芬然香,用之以与公尸燕乐而饮之,致其无复有在后之艰厄。神卑不敢致福,止令无艰而已。○传“亹山”至“和说”。○正义曰:传以渚者水中地,是土当水之流;潀者水会之处,是土障水令聚。今变文言亹,非复土也,故以为山绝水,谓山当水路,令水势绝也。所云“石绝水曰梁”,亦此之类。盖石是小石,此则大山为异耳。以宗庙之尸,尊者自得,故为熏熏和说也。○笺“亹之”至“之意”。○正义曰:笺以上四章随类取喻,已有天地宗庙社稷山川四方百物诸神,略欲尽矣。其所未见,唯七祀耳。而上言凫鹥所在,於祭皆有所类,唯此山绝水之亹,於七祀之祭事无其象,则是假取其名,以为其义,故云“亹之言门”。燕七祀之尸於门户之外,故取此门名以为喻焉。《祭法》曰:“王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国门,曰国行,曰大厉,曰户,曰灶。”是七祀之名也。诸侯以下则有降差。此言天子之事,故云七也。案中霤礼唯祭五祀,皆先荐於奥。祀户则设主於户内,祀中霤则设主於牖下。此二者,在户内也。祀门则设主於门左枢,在门内也。祀灶则设主於陉,祀行则设主於軷上。灶在庙门外之东,行在庙门外之西。此二者,在门外也。尸主当相依附五祀。正祭之时,户与中霤在户之内,门在门之内,灶、行在门之外。司命、大厉虽无文,亦不过庙门之外内也。宗庙正祭在奥,绎在门。况七祀之祭,有本在门外者也,明其燕尸皆在门之外矣,故云“於门户之外”也。上四章皆以发首一句喻正祭,则此凫鹥在门,亦当喻正祭矣。各以尸在门,故取亹名为喻,则首句经喻燕事。与上不类者,以七祀之祭,祭非一处,而正祭有在门者,燕尸又皆在於门,故言门亦可以见正祭也。七祀之神,神之卑者,而“来止熏熏”,文异於上,故知其来,不敢当王之燕礼,故变言“来止熏熏”,是坐不安之意。○传“欣欣”至“多祈”。○正义曰:饮美酒而言欣欣,故为乐谓尸之乐也。芬芬是香之气,故为香谓燔炙香也。二事不类者,以人饮酒而后知味,食炙而后知香。指体而言,虽为小异,自人而发,意亦同也。“无有后艰”,守成而已,非神加之福,见孝子之意,不敢多祈也。礼称祭祀不祈,则皆亦不祈。言不敢多者,此非孝子口所自祈,言神才令如此,见孝子不敢多祈耳。不敢更复望福,是所谓能持盈也。○笺“小神”至“而已”。○正义曰:七祀,神之小者,故云小神。《祭法》注云:“小神居人间伺察小过作谴告者。”是也。《月令》“孟冬,腊先祖五祀聚祭之”。则周之七祀,虽四时别祭,於腊亦聚祭之义也。此诗所云,未必七神并祭,作者於后总言之耳。因其神卑而变其文,用美酒,有燔炙,以其神卑,可用亵美之味。神又自以为卑,不敢致福主人,但令王自今以去无有后难而已。

《凫鹥》五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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