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读《南社诗话》,关于汪精卫先生之诗有一条如左:去岁冬日,余于坊间购得《汪精卫集》四册,第四册之末附诗百余首;又购得《汪精卫诗存》一小册,读之均多讹字,不可胜校。曾各买一部以寄示精卫,并附以书,问讯此等出版物曾得其允许否,何以讹谬如此?嗣得精卫覆书如下:“奉手书及刻本两种敬悉。弟文本以供革命宣传之用,不问刊行者为何人,对之惟有致谢。至于诗则作于小休,与革命宣传无涉,且无意于问世,仅留以为三五朋好偶然谈笑之资而已。数年以前,旅居上海,叶楚伧曾携弟诗稿去,既而弟赴广州,上海《民国日报》逐日登弟诗稿,弟致书楚伧止之,已刊布大半矣。大约此坊间本即搜辑当时报端所刊布者。刊布尚非弟意,况于印行专本乎!讹字之多,不必校对,置之可也。”
又有一条如左:余尝在广州东山陈树人寓得见精卫手录诗稿,签题为“小休集”,并有自序一首。以精卫之自序勘精卫之诗,觉其所言一一吻合,盖精卫在北京狱中始学为诗,当时虽锒铛被体,而负担已去其肩上,诚哉为小休矣!囚居一室,无事可为,无书可读,舍为诗外何以自遣?至于出狱之后,则纪游之作居其八九,盖十九年间偶得若干时日以作游息,而诗遂成于此时耳。革命党人不为物欲所蔽,惟天然风景则取之不伤廉,此苏轼所谓“惟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取之无尽、用之不竭”者。精卫在民国纪元以前,尝为马小进作诗集序,最近为陈树人作画集序,皆引申此义,彼为《汪精卫诗存》作序者,殆未知精卫作诗之本诣也。
以上二条皆深知汪精卫先生者。顾先生之诗,虽自以为与革命宣传无涉,不欲出而问世,然其胸次之涵养与性情之流露,能令读者往往爱不忍释。而坊间刻本既多讹谬,即南社同人如胡朴安所为丛选,钞先生之词亦复羼入他人所作。然则苟得善本而精校之,刊布于世以供读者,使无鲁鱼虚虎之憾,固艺林之所乐闻,而亦先生所不以为忤者也。余从先生久,得见先生手所录诗稿,虽生平所作或不止此,然既为先生所手录,则其可深信不疑已无俟言。爰与二三同志誊录校勘,印成专本,以饷爱读先生之诗者,并纪其始末如右。
民国十九年六月二十日
曾仲鸣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