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夕

那天,女儿放学回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妈妈,我们家有多少存款?”

不等我作答,她又继续说道:“他们都说咱家至少有50万元。”

我奇怪地看着女儿:“你说的‘他们’是谁呀?”

“我班同学。他们都说你一本书能赚十几万稿费,你出了那么多书,所以咱们家应该有50万吧。”

我摇摇头,说:“没有。”

女儿脸上忍不住地失望,她两眼盯着我,有些不相信似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抬手一指房子,屋里的家具、电器,还有她手里正在摆弄的快译通,道:“这些不都是钱吗?钱是流通品,哪有像你们这样只算收入、不算支出的!”

女儿眨眨眼睛,仍不死心,固执地道:“如果把房子、家具、存款都算上,够50万吧?”

我点点头。女儿脸上立即绽开笑容,拍手称快道:“这么说,我是我们班第三有钱的人了!”

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一定是同学之间攀比,搞什么财富排行榜了。

我立刻纠正她:“不对,这些是妈妈的钱,不是你的。”

“可我是你的女儿呀!将来,将来——”女儿瞅瞅我,不往下说了。

我接过话,替她说道:“等将来我不在了,这些钱就是你的,对不对?”

女儿脸涨的通红,转过身,掩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我们同学,一天没事瞎琢磨,无聊!不说这个了,我要写作业了。”

说完,女儿急忙回自己房间去了。望着她的背影,我若有所思。

没错,作为我的法定继承人,我现在所有的财产,在未来的某一天,势必将属于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国人目前还不习惯、也不好意思和自己的继承人公开谈论遗产这样十分敏感的事。而同样的问题在西方许多家庭,就比我们开明的多,有时在餐桌上就公开谈论。我想这主要是因为以前中国一直实行公有经济,一切财产都是国家的。我的父母工作了一生,一直都是无产者,直到退休前才因房改买下自己居住的房子,终于有了自己名下的财产。但是,和我们这些在市场经济环境下生活的子女相比,他们那点有限的“资产”实在少的可怜。也因此,我从未期望父母给我留下什么,相反,我倒很想在金钱方面给予父母一些。我知道,他们几乎没有存款。但是固执的父母总是拒绝,没办法,我只好先用我的名存在银行,我想他们以后总会用上的。

那年春节,我回家过年,哥哥、妹妹也都回去了,举家团圆,最高兴的自然是母亲。没想到,因为兴奋,加上连日来操劳,睡眠不好,母亲起夜时突然晕倒了!幸亏发现及时,送去医院,最后总算安然无恙,但精神大不如前。时常神情恍忽,丢三忘四。所以,尽管假期已过,我却不放心走。母亲虽然舍不得我走,但是一向要强的她不愿意我因为她的缘故耽误工作。她强打精神,装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说自己完全好了,催促我早点走。我拧不过母亲,只好去定票。

行前,母亲把我叫到床前,我一眼就看见她枕头旁放着一个首饰盒,有半块砖头大小,用一块红缎绸布包着,不仅一愣。小时候有一次趁父母不在我乱翻东西,曾见过这个首饰盒,正想打开却被下班回家的母亲看到,严厉地训斥了一顿,从此再没见过。不知道母亲把它藏到哪去了。我猜里面一定装着母亲最心爱的宝贝。会是什么呢?肯定不会是钱或存折。母亲的钱总是装在工资袋放在抽屉里,一到月底就没了,很少有剩余。最有可能的是首饰,因为祖父以前在天津做盐道生意,家里曾相当有财势,虽然后来败落了,但留下个金戒指、玉手镯什么的,应不足为怪。

我正猜测不解,母亲已经解开外面的红缎绸布,露出里面暗红丝面的首饰盒。她一摁上面的按钮,“叭”的一声,首饰盒开了!母亲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绸布包,深深地看了一会儿,像是看什么宝物,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缓缓道:“这里面装着你出生时的胎发,5岁时掉的乳牙,还有一张百日照,照片背面记着你的出生时辰。我一直替你留着,现在,我年纪大了,你拿去自己保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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