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参加什么保险!莫如用那笔钱买点什么倒好。是吧?婶子!”

婶子笑眯眯的。主人可绷起脸来。

“你是想活一百年、二百年,因此才那么四平八稳的?待理性再发达些,你瞧吧,会感到参加保险的必要,这是自然的。下个月我一定参加生命保险。”

“是啊,那就没说的了。不过,你有前些天给我买雨伞的钱,说不定参加保险更好些呢。人家一再不要不要的,可你偏给买。”

“你是那么不想要吗?”

“嗳,我不稀罕雨伞。”

“那就还给我好啦。刚好敦子要。就给她吧!今天带来了吧?”

“啊?太过分了,不觉得太刻薄了吗?好不容易给我买来的,又往回要。”

“你说不要,我才叫你还的呀!一点也不刻薄。”

“我是不要。不过,你太刻薄了。”

“净说些混话!你说不要我才叫你还给我,这有什么刻薄的?”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还是刻薄。”

“真蠢,一句话翻来覆去的。”

“叔叔不也是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吗?”

“是因为你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我有什么办法。刚才还说不要雨伞吗?”

“我是说啦。不要倒是不要,但是不想还给你。”

“怪啦!又混又犟,真没办法!你们学校不教逻辑学吗?”

“算啦!反正我少教育!随便你说吧!叫人家把东西还回来!即使外人也不会说出这种冷冰冰的话的。你哪怕像一点儿傻阿竹也就好了。”

“叫我学什么?”

“叫你学得正直和坦率些!”

“你这个蠢材,想不到这么固执。因此,你才降班了呢。”

“降班也不跟叔叔要学费!”

雪江把话说到这里,似乎不胜感慨,不禁一掬清泪,潸然滴于紫色裙裤。主人好像在研究那泪水是从何种心理出发,在呆呆地凝视着雪江的裙裤和她低垂的脸。这当儿,女仆人在厨房,却将红赤赤的双手伸到门内说:“有客人来了。”

“是谁来了?”主人问道。

“是学生。”女仆侧脸瞧着雪江的泪面说。

主人到客厅去了。咱家为了采访并研究人类,便尾随着主人转到檐廊。为了研究人类,如果不选择波澜乍起的时机,那将毫无收效。素日平常的人都很一般。因此,听其言、观其行,无不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然而,到了紧急关头,那些平凡的现象突然由于某种奇妙的神秘作用,一些奇特的、怪诞的、玄虚的、荒谬的情景源源而来。一言以蔽之,足够我们猫类日后三思的事件到处丛生。像雪江的红泪,便是其中现象之一。雪江有着一颗不可思议的玄机莫测的心。这一点,在她和女主人谈话的过程中并不怎么突出,但是当主人归来而扔下油壶时,便像用蒸气泵给一条死龙注射了氧气似的,她那深不可测的、巧妙的、美妙、奇妙、玄妙的丽质便猛然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她的丽质是天下女子通有的,遗憾的是轻易不得发挥。不,倒是整天不停地发挥,只是不曾这么显著,不曾这么惶惶然发挥得淋漓尽致。幸而咱家有一个动不动就逆抚猫发的别扭的怪主人,才得以欣赏这出好戏!只要跟着主人走,不论到什么地方,台上演员肯定会不知不觉中也跟着表演的。幸亏一位有趣的人做我的老爷,咱家的短暂一生中,才能有丰富的经历,谢天谢地!这回来的客人又是个干什么的?

展眼一瞧,来者年约十七八岁,和雪江年龄相仿,是个学生。他坐在屋子的一个角落。好大个脑袋,头发剃得光光的,几乎根根见底。脸心盘踞着个蒜头鼻子。此人没有别的特征,惟有脑袋特别大。即使剃个秃子,脑袋还不见小,若是像主人那样蓄起长发,就会更引人注目的。凡是长了这样脑袋的人,一定没有多大学问,这是主人一贯的立论。事实上,也许真的如此。不过,冷眼看来,他很像拿破仑,十分壮观。衣着和一般学生一样,看不出那是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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