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新喜剧可以面向被如此造就和开蒙的大众了,欧里庇得斯俨然成了这新喜剧的歌队教师;不过这一回,观众的歌队尚有待训练罢了。一旦他们学会按照欧里庇得斯的调子唱歌,新喜剧,这戏剧的棋赛变种,靠着斗智耍滑头不断取胜,终于崛起了。然而,歌队教师欧里庇得斯仍然不断受到颂扬,人们甚至宁愿殉葬,以便继续向他求教,殊不知悲剧诗人已像悲剧一样死去了。可是,由于悲剧诗人之死,希腊人放弃了对不朽的信仰,既不相信理想的过去,也不相信理想的未来。

“像老人那样粗心怪僻”这句著名的墓志铭,同样适用于衰老的希腊化时代。得过且过,插科打诨,粗心大意,喜怒无常,是他们至尊的神灵。第五等级即奴隶等级,现在至少在精神上要当权了。倘若现在一般来说还可以谈到“希腊的乐天”,那也只是奴隶的乐天,奴隶毫无对重大事物的责任心,毫无对伟大事物的憧憬,丝毫不懂得给予过去和未来比现在更高的尊重。“希腊的乐天”的这种表现如此激怒了基督教社会头四个世纪那些深沉而可畏的天性,在他们看来,对于严肃恐怖事物的这种女人气的惧怕,对于舒适享受的这种怯懦的自满自足,不但是可鄙的,而且尤其是真正的反基督教的精神状态。

由于这种精神状态的影响,越过若干世纪流传下来的希腊古代的观点,不屈不挠地保持着那种淡红的乐天色彩--好像从来不曾有过公元前六世纪和它的悲剧的诞生,它的秘仪崇拜,它的毕达哥拉斯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约公元前580-约500),古希腊哲学家。和赫拉克利特赫拉克利特(Heracleitus,约公元前540-约前480),古希腊哲学家。似的,甚至好像根本不曾有过那个伟大时代的艺术品似的。这种种现象就其自身而言,毕竟完全不能从如此衰老和奴性的生存趣味及乐天的土壤得到说明,它们显然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世界观作为其存在的基础。

我们曾经断言,欧里庇得斯把观众带上舞台,也是为了使观众第一回真正有能力评判戏剧。这会造成一种误解,似乎更早的悲剧艺术是从一种同观众相脱节的情形中产生的。人们还会赞扬欧里庇得斯的激进倾向,即建立起艺术品与公众之间的适应关系,认为这是比索福克勒斯前进了一步。然而,“公众”不过是一句空话,绝无同等的和自足的价值。艺术家凭什么承担义务,要去迎合一种仅仅靠数量显示其强大的力量呢?当他觉得自己在才能上和志向上超过观众中任何一人的时候,面对所有这些比他低能的人的舆论,他又怎能感觉到比对于相对最有才能的一个观众更多的尊敬呢?

事实上,没有一个希腊艺术家比欧里庇得斯更加趾高气扬地对待自己的观众了;甚至当群众拜倒在他脚下时,他自己就以高尚的反抗姿态公开抨击了他自己的倾向,而他正是靠这倾向征服群众的。如果这位天才在公众的喧噪面前过于卑怯,在他事业的鼎盛时期之前很久,他就会在失败的打击下一蹶不振了。由此看来,我们说欧里庇得斯为了使观众真正具备判断力而把他们带上舞台,这一表达只是权宜的说法,我们必须寻求对他的意图的更深的理解。相反,谁都知道,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终其一生,甚至在其身后,都深受人民爱戴,因而,在欧里庇得斯的这些先辈那里,绝对谈不上艺术品与公众之间的脱节。是什么东西如此有力地驱使这位才华横溢、渴望不断创造的艺术家离开那条伟大诗人名声之太阳和人民爱戴之晴空照耀着的道路?是什么样的对观众的古怪垂怜致使他忤逆观众?他如何能因过分重视他的公众而至于藐视他的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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