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曾经指出,荷马史诗是奥林匹斯文化的诗篇,它讴歌了奥林匹斯文化对提坦战争恐吓的胜利。现在,在悲剧诗作过分强大的影响下,荷马传说重新投胎,并通过这一轮回表明,奥林匹斯文化同时也被一种更深刻的世界观所击败。顽强的提坦神普罗米修斯向折磨他的奥林匹斯神预告,如果后者不及时同他联盟,最大的危险总有一天会威胁其统治。我们在埃斯库罗斯那里看到,惊恐不已、担忧自身末日的宙斯终于同这位提坦神联盟。这样,早先的提坦时代后来又从塔耳塔洛斯地狱塔耳塔洛斯(Tartarus),希腊神话中地的最深处,地狱的最底层,战败的提坦神被囚禁在内。
复起,重见天日。野蛮而袒露的自然界的哲学,带着真理的未加掩饰的面容,直视着荷马世界翩翩而过的神话。面对这位女神闪电似的目光,它们脸色惨白,悚然颤抖,直到酒神艺术家的铁拳迫使它们服务于新的神灵。酒神的真理占据了整个神话领域,以之作为它的认识的象征,并且部分地在悲剧的公开祭礼上,部分地在戏剧性秘仪节日的秘密庆典上加以宣说,不过始终披着古老神话的外衣。是什么力量拯救普罗米修斯于鹰爪之下,把这个神话转变为酒神智慧的凤辇?是音乐的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Herakles),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以勇敢无敌、力大无穷著称。当它在悲剧中达到其最高表现时,能以最深刻的新意解说神话;我们在前面已经把这一点确定为音乐的最强能力。因为这是每种神话的命运:逐渐纳入一种所谓史实的狭窄轨道,被后世当做历史上一度曾有的事实对待。
而希腊人已经完全走在这条路上,把他们全部神话的青春梦想机智而任性地标记为实用史学的青年期历史。因为宗教常常如此趋于灭亡:在正统教条主义的严格而理智的目光下,一种宗教的神话前提被当做历史事件的总和而加以系统化,而人们则开始焦虑不安地捍卫神话的威信,同时却反对它的任何自然而然的继续生存和繁荣;神话的心境因此慢慢枯死,被宗教对于历史根据的苛求取而代之。现在,新生的酒神音乐的天才抓住了这濒死的神话,在他手上,它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色彩,散发出使人热烈憧憬一个形而上世界的芳香,又一次繁荣了。在这回光返照之后,它便蔫然凋敝,枝叶枯萎,而玩世不恭的古人卢奇安卢奇安(Lucian,约120-约180),希腊修辞学家、讽刺作家,作品以机智辛辣著称。之流立刻追逐起随风飘零、褪色污损的花朵来。神话借悲剧而达到它最深刻的内容,它最传神的形式;它再次挣扎起来,犹如一位负伤的英雄,而全部剩余的精力和临终者明哲的沉静在它眼中燃起了最后的灿烂光辉。
渎神的欧里庇得斯呵,当你想迫使这临终者再次欣然为你服务时,你居心何在呢?它死在你粗暴的手掌下,而现在你需要一种伪造的冒牌的神话,它如同赫拉克勒斯的猴子那样,只会用陈旧的铅华涂抹自己。而且,就像神话对你来说已经死去一样,音乐的天才对你来说同样已经死去。即使你贪婪地搜掠一切音乐之园,你也只能拿出一种伪造的冒牌的音乐。由于你遗弃了酒神,所以日神也遗弃了你;从他们的地盘上猎取全部热情并将之禁锢在你的疆域内吧,替你的主角们的台词磨砺好一种诡辩的辩证法吧--你的主角们仍然只有模仿的冒充的热情,只讲模仿的冒充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