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库安泰看见报上登出那条广告,彼此商量道:“这小女人倒还聪明,咱们要让她有些买卖维持下去,才能控制她的印刷所;不然的话,来一个厉害的对手盘下大卫的工场,咱们就监视不了啦。”

弟兄俩存着这个心思去跟大卫·赛夏谈判。两人先见到夏娃,也不隐瞒他们的计划,说是想请赛夏先生承包他们的印件:他们活儿太多,原有的机器忙不过来,甚至要到波尔多去招工人,他们保证大卫的三架车子不会闲着。夏娃看到她的计策很快就有效果,心里挺高兴。

赛里泽进去报告大卫,有这两位同行来拜访。夏娃乘机对库安泰弟兄说:“我丈夫在第多厂认识一些出色的工人,又老实又干练;他大概要在最好的工人里头挑一个来接手……把铺子出盘,两万法郎就有一千法郎利息,那不是比受你们欺压,每年蚀掉一千法郎强多吗?我们印历本只是挺可怜的小生意,也是我们一向做惯的,干吗你们要忌妒呢?”

两兄弟中的一个,大家叫做长子库安泰的,挺客气的回答:“哎!太太,为什么不早通知我们一声呢?那我们就不同你抢生意了。”

“得了吧,先生。你们听赛里泽说我排印历本,你们才跟着印的。”

夏娃一边气愤愤的说,一边瞪着长子库安泰,库安泰不由得低下眼睛。这么一来,赛里泽出卖主人的勾当被夏娃拿到了真凭实据。

这个库安泰名叫鲍尼法斯,专管造纸跟营业,在生意上比他的兄弟冉精明得多。冉管理印刷所很有本领,但才干只抵得一个上校,鲍尼法斯却是将军,冉也愿意他哥哥当总司令。鲍尼法斯清瘦干瘪,脸上布满红斑,皮色黄黄的象教堂用的蜡烛,嘴巴老是抿紧,眼睛象猫一样,从来不发脾气,哪怕用最粗野的话骂他,他也赛过虔诚的教徒,若无其事的听着,回答的声音很软和。逢到望弥撒,忏悔,领圣体的日子,他无有不到。面上装做和颜悦色,近于懦弱,其实他的顽强的野心不下于教士,在生意上贪得无厌,既要利,又要名。中等阶级在一八三○年革命中到手的种种好处,长子库安泰从一八二○年起就想要了。心里痛恨贵族,也不关心宗教,他的虔诚正如波拿巴加入山岳党,完全是投机。当着贵族和官府的面,他的腰背特别软,自然而然会弯下去,表示自己渺小,低微,殷勤。还有一个特点可以描写这个人物,做惯生意的人听着也更能体会其中的奥妙。他戴一副蓝眼镜隐蔽眼风,说是当地地势太高,阳光强烈,地面和白色建筑物上的反射太刺激,需要保护眼睛。他的身材只是比普通人略高一些,因为清瘦而显得很高,而清瘦又说明这个人工作繁忙,思想老在活动。一张假作善良的脸,长长的灰色头发紧贴在脑壳上,象教士的款式;七年来的装束始终是黑裤子,黑袜子,黑背心,栗色外套。大家为了分清两兄弟,管鲍尼法斯叫做长子库安泰,称他的兄弟胖子库安泰,这样的称呼也说明他们的身量和才干的差别,——其实两人都是厉害角色。冉·岸安泰一身肥肉,心情开朗,面团团的象弗朗德勒人;皮肤被昂古莱姆领地的太阳晒成古铜色,身材矮小,挺着一个大肚子,好比堂吉诃德的跟班桑丘·潘沙;嘴角上经常带着笑意,肩膀厚实,和他的哥哥正好是个鲜明的对比。冉不仅长相和智力跟他哥哥不同,主张也不一样:他的言论近于自由党,属于中间偏左的一派,只有星期日才去望弥撒,同一般自由党的商人十分投机。乌莫镇上有些做买卖的说,两兄弟意见不一致是有心做出来的。长子库安泰很巧妙的利用兄弟表面上的朴实,拿他当棍子用。冉惯说粗暴的话,使出不客气的手段,他哥哥天性宽厚,不喜欢用这套办法。冉专做炮手,脾气急躁,提出的条件叫人没法接受;相形之下,他哥哥的建议温和多了。他们就是这样一搭一档的达到他们的目的。

女人自有女人的聪明,夏娃很快就看透两兄弟的性格,在两个厉害的对手面前格外小心。大卫从老婆嘴里知道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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