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柔软的床,也没有闹钟,自己还有幽暗的湖底。

虽然不知道时间长短,可是一条船从起火到燃尽,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自己从起火的一瞬间开始喝水,到现在还能思考。

岂止是还能思考,周身的不适都消失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除了感觉有些冷,一切都很正常。身体已经不自觉得开始了呼吸。

没错,就是呼吸,像鱼一样,在水里呼吸。自己头脑越来越清醒,不是由于湖水凉,而是自己恢复呼吸了。随着膈肌运动,湖水不断进出肺叶,也为身体带来了氧气。

自己伫立在湖底,呼吸着,平静而自然,就像自己本来就是这种状态一样。

张茗大脑一片空白,慢慢消化着这个事实。鱼有腮,自己只有肺,那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的肺本来就有腮的功能?

回想过去,这个应该是自己早就发现了的事实。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不是躺在一个装满了水的箱子里吗?那个时候,自己在水里就能很自然的呼吸。只是自己作为一个人类,本能的忘记了这件事。

那现在的自己是还算是什么?一个能在水里呼吸的人?或者,一条人鱼?此情此景,称之为水怪更贴切一些吧。东巴湖水怪。

一个滑溜溜的东西从手边擦过,是一条鱼从笼子的缝隙钻了进来。张茗的手本能的抓住了它。鱼猛烈挣扎起来,张茗猛一用力,“咔——”一声轻响,鱼头部凹陷了下去,失去了生机,身体还在惯性地抽搐着。

腹部传来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觉,仿佛有一种声音在呐喊着:吃了它!

现在的张茗,急需补充能量。连番激烈的战斗对能量消耗很大,自己还流了大量的血,身体很虚弱。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自己虽然可以像鱼一样在水里呼吸,身体的表面却还像人一样保持着体温。湖水很凉,尤其是湖底。在这里热量散失很快的,如果不及时补充能量,自己会被冻死。已经在发抖的身体提醒张茗时间不多了。

张茗努力克制着自己一口咬上去的欲望,小心的用笼子壁刮掉鱼鳞,又用手抠掉鱼的内脏,然后将肉一条条撕下来,放进嘴里——这种吃法让自己更像一个人。

鱼的肉质很鲜,也很腥。现在的自己是更像一个水怪了。

片刻后身体开始暖和起来。看来自己的消化能力很强,这么快将肉的热量转变成了自身的能量。不过张茗倒是没有兴奋的感觉。这也是自己不是一般人的例证吧。

思维还是人,身体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就是很多小说中的所谓“异能”?身负异能,张茗第一反应是“惶恐”。

之前无论是力气,身体反应能力,抗毒能力,甚至床上功夫,其实都没有超脱出“人”的范畴。别人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强的“人”,自己与其他人还是同类。

但是如果让人知道自己在水里自由呼吸,还能在水里吃鱼呢?恐怕看自己的眼光和看一头魔兽没有区别吧。赫连雪还会和魔兽成婚吗?

不知道是身体发冷还是心中恐惧,张茗打了个冷颤。自己必须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是自己在人类世界立足的根本。

一条鱼很快下肚,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张茗开始考虑脱困的办法了。

自己还是被禁锢在笼子里,无法跃出湖面。但是现在时间不是问题了,可以换个角度来看:自己可以走出东巴湖。

回想一下落水时的情形,湖岸比湖心岛似乎更近一些,张茗判断了一下大致的方位,两只脚伸出笼子,用手提起笼壁,开始向前走动。

即使方位判断有偏差也无所谓,反正是一个湖,只要不是原地打转,总能走到岸边。饿了的话就可以吃条鱼补充。如果自己愿意,可以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虽然有水的浮力,铁制的笼依然很沉重。这些重量张茗是不在乎的,但湖底在乎。淤泥很深,张茗每迈一步都会深陷下去,行走得很慢。

这还不是最大的麻烦。连续的走动会将湖底搅动,湖水变得混浊。张茗不喜欢混浊的水,就好像生活在空气中的人类不喜欢雾霾一样。每走一段路,张茗甚至会咳嗽起来,将进入肺的泥沙咳出来,让他不得不进一步放慢脚步。

东巴湖的底部,很黑,很安静,张茗行走其间,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这其实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偶尔张茗会突然回头,看看是不是有同类在看着自己,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自己了吧。自己终将会孤独死去。

但是,找不到同类,可以制造啊。等自己和赫连雪成了亲,生下孩子,不知道会不会遗传自己的能力。

如果可以的话,就像成吉思汗一样,子子孙孙开枝散叶,很多年以后,自己的后代形成一个庞大的族群,可以上山下海,甚至占领这个世界。自己的后代们,也会产生“我是谁”的疑问吧。

想象着漫山遍野都是自己后代的场景,张茗差点笑出声来。转念又想到,不知道自己与人类能不能诞下后代?起码诸葛智慧与自己温存一夜,也没有怀上。

生物学上讲,一个种族隔离了两百万年以上,就无法进行两性繁殖了。就好像猩猩和人类结合不能生育后代一样。换句话说,如果自己还能让女人怀孕,可以证明自己还是一个人类。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那自己一定专心和赫连雪成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四周的黑暗渐渐淡了,想来天光已亮。湖底的地势也越来越高,应该是快到岸边了。

拖着沉重的铁笼子在泥泞中行走,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期间张茗又吃两条鱼。

捉鱼并不困难,凭借极快的反应能力和奇大的力量,张茗有信心将每一条溜进笼子的鱼类抓住。关键是在水中生吃鱼这种明显非人类的行为让张茗心生抵触。好在有了第一次,后面就不那么难受了。饥饿的本能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很快要走出东巴湖了,张茗的心也紧张起来。在水下成为人鱼是迫不得已,出了水就得变回人类了。

最危险的是出水的那一刻。万一有人发现自己是条人鱼,要不要杀了他灭口?

张茗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害怕。自己愤怒或者危急的时候会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情绪也会变得狂暴而嗜血,是不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一头魔兽,引爆了藏在心底的兽性?长久下去,会不会迷失了心性?

滥杀无辜,不符合自己做人的原则,可是如果自己的秘密传出去,下半生估计只能到深山里过一辈子了。

纠结了半天,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只能祈求岸边没有人。

昨夜的喧嚣已经散去,晨曦中的东巴湖笼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当中,静谧而安详。

湖面上传来“哗啦——”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个硕大的铁笼子从水面上露出来,里面还有一个东张西望的脑袋。

这个时刻,张茗酝酿了很久。绝不能让人看到自己从水里走出来的过程,所以出水必须迅速。

天色蒙蒙亮,天空露出鱼肚白。这个时间绝大部分巴彦市民还在睡梦之中,至于辛勤的农夫,也不会到这种游乐的地方来。

张茗迅速左右看了一眼,沿湖大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运气不错。他甚至还向转头向后看了一眼,湖面上空空荡荡,没有一条船,隐约可见远处的湖心岛。

没有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张茗双腿用足十成力,猛的向湖底一蹬,居然带着铁笼子和两具游客的尸体一下子飞出水面,“哐——”的一声,重重摔在了沿湖大路上。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让人不爽的是肺里还充满着水,胀得发痛,必须马上排出去。

身体内外的压力差让张茗在空中就开始狂吐,落地后又接连吐了几大口水,终于将水完全排出肺外,开始呼吸空气。

还是在空气中呼吸更习惯些!张茗大口地喘着气,忍不住狂笑起来。

西门雄精心设计的杀局,最终也没有杀死自己,反而他自己稀里湖涂地殉了情。谁让他惹到自己这头东巴湖水怪!真的应验了他说的那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花招都是徒劳的。

或者,西门雄也欠缺一些运气吧。其实他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在自己手枪子弹打光了以后,西门雄只要拿起剩下的弩机,即使张茗这种魔兽体质也无力回天。然而,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放肆的笑声在湖面上回荡,张茗甚至变得有些癫狂,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一瞬间发泄出来。

仅仅一息之后,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张茗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吃惊得看着对面一个嘴巴同样张得大大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20多岁,身上穿着水蓝色的粗布长裙,头上还系着红色的头绳,左手挎着一个花篮,正站在笼子正前方不足五米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这是东巴湖最常见的卖花姑娘。显然女子一直都在这里,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张茗出水的时候只顾得上左右张望,最显眼的正前方却忽略了。

最糟糕的并不是出水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个卖花姑娘,而是这个姑娘自己还认识。现在的情况不是考虑要不要杀了女子灭口,而是怎样不让对方立即在自己身上捅一个窟窿。

虽然只见过一面,而且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还易了容,张茗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个女子就是玉面灵狐,凌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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