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堂屋动静颇大,米小雪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大声问:“爷爷,你们在干嘛?”

“没,没事,我和公子在猜拳行令。”米老翁似乎有点害怕米小雪,急忙用眼色示意,邱用即刻明白米老翁的意思,装着大声咋呼:“米大爷,你可不能耍赖,输了就得喝,喝不下也得喝,即使把酒杯摔破了也得补上。”故意哈哈大笑。

米小雪“哦”了声,又问:“猜拳咋听不到你们吆喝?”

米老翁说:“我们怕猜拳会吵到你,所以在划锤子剪刀布。”

邱用暗笑:老狐狸!冲门口撇了撇嘴,米老翁似乎仍不甘心,邱用作势要大声吆喝,米老翁无奈,只得转身关上门。

等米老翁重新坐下,邱用压低声问:“老家伙,你这是咋回事?难道怕留下我会对——”邱用朝里屋努努嘴:“怕我会对您孙女有啥企图?”

米老翁怒目圆瞪:“你敢?!”

邱用拍拍米老翁的肩:“老同志,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注意气大伤身!”然后嘿嘿一笑:“您想,米小雪这么小,都还未成年,我咋可能对她有啥想法呢?”

米老翁嘀嘀咕咕:“不小了,若她娘亲还在,早嫁人了。”想起啥,问邱用:“你刚喊我什么?”

邱用一愣:“我不是一直尊称您是大爷嘛。”

“不是这一句。”米老翁很倔犟,邱用想了想,想起来了:“我刚叫你老同志,难道不对吗?”

“你敢骂我?!”米老翁蹭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邱用惊诧:“我啥时候骂你了?”忽然醒悟过来:这大唐人哪懂得啥叫同志?

忙嘿嘿笑着解释:“同志是形容咱俩关系特别好,忒铁的哥们,就比如兄弟,伙计,等等,加个老字,毕竟我俩不是平辈,你看,我和您孙女都差不多大了。”

米老翁听得半懂不懂,气呼呼坐下,半天不开腔。

邱用重新倒了杯酒,恭恭敬敬端到米老翁面前,陪着笑脸说:“刚确实对您大爷颇有不敬,实在对不住,请米大爷大人大量,宽恕小生!”

这几句话说得诚恳真挚,而且文绉绉的,又满脸堆笑,米老翁明显平顺了很多,“哼”了声,接过酒一口饮干。

邱用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些不明白,咋治好小雪的咳嗽后,您反而忽然翻脸,这到底为啥啊?”

米老翁重重叹了口气,张口欲言,又摇摇头,邱用被勾起了好奇心,催促:“您老倒是说啊,反正我一个外地人,说了也不会有啥!”

米老翁看看邱用,仿佛忽然间下了决心,脱口而出:“既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和高家有仇。”

和高家有仇?!邱用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你和高家有仇,又关我屁事!我现在不也和高家有仇吗?那个王五,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我不该是你的朋友才是。

把这番道理细细解释给米老翁,米老翁听完半响不吭声,忽然一拍大腿,指着邱用说:“有你这小子的,是这个理!”茅塞顿开。

原来古代的人如此淳朴,道理一讲就讲明白了,邱用挺得意。

于是再问米老翁:究竟为啥?一听他曾经与高家结亲就翻脸不认人?还有,像他这样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咋说话如此文绉绉,根本不像寻常百姓。

米老翁说:“其实我本姓卞,本是江南道处州人氏,高千户的父亲早年进京赶考,与我在长安书馆相识,从此结为世交,为此,我还将自己的亲侄女嫁与高千户为妾,但后来因为一件小事,我和高千户的父亲反目成仇……之后,辗转来到太平县,就是为了一雪家耻。”

“究竟为啥事?”邱用问。

米老翁似有顾虑,后悔酒后失言,匆匆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不提了,天冷,我们喝我们的酒。”

“那您还没说为啥要赶我走啊?!”邱用仍想问个明白。

但米老翁已经不肯再说,匆匆收拾完碗筷,往墙角一指:“不早了,公子将就在柴灶边歇息一晚,明日好早点赶路。”

居然连外屋的床铺都不肯让给客人。

…………

邱用在土灶旁边的柴禾堆里卷缩了一夜,半夜冻得实在受不了,想悄悄爬上米老翁的床,米老翁人尚在睡梦里,忽然双手一摊,貌似无意中就把邱用弹回了柴禾堆。

邱用百思不解:这老头,为啥睡梦中的力气这么大?

之后便迷迷糊糊睡着。

早晨醒来,才发现身上裹着一床铺盖,忙查看米老翁的床,人没了,但铺盖仍在,想了想,心头不由一热,原来是小姑娘米小雪半夜给自己盖的,所以才一觉睡到天明。

显然,米老翁和米小雪早已起床了。

米小雪从外面回屋,见邱用已经起来,笑嘻嘻问:“昨晚睡得可好?”邱用无端端便红了脸,把铺盖还给米小雪,低声说:“谢谢你了!”又问:“你把自己的铺盖给我,夜里不冷吗?”

米小雪说:“恩公治好了我的病,精神好多了,即便冷,也冷不到哪里去。”见邱用仍有担心,遂解释道:“我很早便起床了,在外面练了半响功,所以一点都不冷。”

“你会武功?”邱用惊诧地问,在心里疑惑:会武功的人咋这么容易得病?

米小雪解答了邱用的疑惑:“我哪会什么武功,不过一唱曲的,会点鼓艺。”见邱用不信,立即跑到外面院子,拿进来一面小鼓,咚咚咚敲了敲,煞是好听。

原来也是个卖艺的。

但随后反而更多疑问:既然米小雪会唱曲敲鼓,咋不让她到十字街口卖艺?昨天那个红袍女子和她师兄,才一会功夫,不就装得竹盆铜钱满满的,那个来钱多快!还用得着米老翁到街上卖糖葫芦吗?

邱用把心头的疑惑一说,米小雪本来小脸红扑扑的,顷刻间低头无语。

问:“米老翁呢?咋不见人影?”

米小雪说:“爷爷早就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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