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邺摇摇头,缓慢的站起身,断然道:“既然你没事,我也放心了,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话音很低,在这低低而暗色的地道里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

石隐差点被震得弹起来,段匹磾则是一脸的异色,邵续满目的惊讶,在一边静坐着的黑衣女子眼神中不免充满了怒容。

司马邺的竟然要走?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阴谋邵续激动道:“陛下,你不能回去啊。”

司马邺淡然的笑笑,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邵续,看着段匹磾,看着石隐,看着黑衣女子,微微叹口气,说道:“我必须回去。”淡淡的语气中似乎有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

邵续脚下一软,跪下道:“陛下,西晋子民千千万万都在等着你,段将军冒死救驾,陛下怎么……”

司马邺没有回答,只是定眼看了看段匹磾,点头道:“西晋的江山,正因为有段将军这样的人在,才能守住,我此去恐怕不能生还,段将军要辅助皇叔司马越巩固我朝江山,万不能有所懈怠。”

段匹磾面色一阵僵硬,道了声遵旨,似乎明白了什么。

黑衣女子此时在一边冷声道:“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将你救出来,你却要回去,这算什么?”一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怒意,语气也相当的凌厉。

段匹磾沉声怒道:“情儿,不得无理。陛下是有苦衷的!”

黑衣女子冷哼道:“爹,什么苦衷不苦衷,照我说,又不是非得救他,皇帝人人都抢着当呢!”

段匹磾面色一沉:“大胆!”手一扬,一股无形劲气朝黑衣女子劈去。

下手之重,连地道里都出现轰鸣之声,眼看黑衣女子便要被这劲气击中。

只见人影一闪,劲气犹如遇到一堵无法突破的铁墙一般消散开来,除了石隐,其他三人眼中都大露惊讶之色,因为挡住了段匹磾这一掌的竟是——司马邺!

司马邺,在他们眼里这个外表柔弱的皇帝,竟然身负绝世武学不成?段匹磾的功力之强悍,连征站疆场多年的石勒刘曜等人的一流高手都无法匹敌,而且刚才下手之重,也是有目共堵,司马邺身形未动,飘身三尺,不出手,便挡了下来,到底是何缘故?

而这一切,石隐却早就知道了,他之所以从来没有想到过去救司马邺,乃是因为从小和司马邺交好,据说当年司马懿听闻诸葛亮已死,大叹天下再无对手,一夜之间将整个天帝教埋葬,从此极盛一时的天帝教消失于天下。

但是晋朝内部依然有不少天帝教的残留武学,而司马邺做为皇帝,其武学修为之高,在石隐眼中仍是高不可及的。

段匹磾此时惊道:“陛下,陛下你……竟然会武功?”

看着三人惊奇的眼光,司马邺背着手,浅笑而不答。

邵续奇道:“陛下有如此功力,要出城当不困难,可是……”

司马邺看着邵续,笑一下,正气凌然的道:“天下大乱,并非我一人能够力挽狂澜,城中子民成百上千,我若出逃,又置他们生死于何处呢?不错,论武学,或许石勒,刘曜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一出手,所带来的结果,无非是更多的子民之死,假若以我之死,能够换来子民之生,又有何妨呢?”

黑衣女子刚被司马邺救了,现在又听到司马邺一番正气凌然的话,突然眼圈红了一红,脸上冰霜淡了许多。

段匹磾咬唇道:“陛下,有时候,要取得胜利,牺牲是必要的,匈奴人一向残忍血腥,就算陛下真的愿意牺牲自己,他们也不会停止杀戮的,何况,天下子民都希望陛下来领导!”

段匹磾和邵续一起跪下道:“还望陛下体谅我等用心,请陛下为天下百姓为念!”

司马邺叹了口气,苦笑道:“生死何虑,天下为重。我相信人性本善,匈奴人虽然残忍血腥,但是刚才石勒若是杀掉挡在前面的士兵,不就可以逮住我了吗?我不想,也不会牺牲任何人,况且我出降之时,刘聪亲自答应我,不伤害城中义军!”

段匹磾和邵续听着闷声不说话。

司马邺笑笑:“对了,刘聪已经派了李景年带着大批的人马前去城西的皇陵,似乎要断我司马族的龙脉,那里小隐最是熟悉,有他带路,我也走得安心了。”

石隐此时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朝着司马邺走过去。

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悲伤,大叫了一声:“小邺!”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刹那间泪湿满面。这一个从小长大如同兄长的皇帝,竟然一见面便要生死永隔了吗?

司马邺看着石隐,定眼看着,笑道:“怎么还流泪,莫不是每次打赌都输给我的缘故。”

看着司马邺谈笑自若,笑谈生死之间,石隐更加的悲伤,突然觉得身上的伤痛根本不算什么,他突然明白到司马邺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了,一个皇帝的肩上所要承担的责任,他纵然有天下第一的武学,还是如同关在笼子的鸟一样,飞不出来。是的,他虽然和司马邺同龄,可是司马邺肩上的重担却使得他更加的成熟稳重,这一点,石隐只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十分的渺小。

石隐擦擦眼泪,苦笑道:“从小你就说,想出去走走,可是,你从来就没有出来过。”声音一呜咽。

司马邺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拍拍石隐道:“以后,别再哭了。”一笑,消失在众人的眼前,消失在这地道的深处,消失……

无人去阻止,也阻止不了,他那淡淡的语气,尖锐的眼神,看淡生死的笑意是留在石隐心中的最后礼物。

黑衣女子静静的站在地道里,和墙壁一样的冰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看错了他,以为他是一个懦弱的皇帝,以为他象他爹晋怀帝一般,以为……以为什么都不重要了,或许,她只想告诉他:“我,叫段若情。”

是的,有时候,纵然是敌人之间也会生出感情来,只是她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叹着,结局是早已定下了。

她在心里说着这句话,心中一缕情愫已经绕在离去的司马邺身上了,只是这缕情丝太短太短,无法缠住司马邺的脚步,那一个孤独的背影,深深的刻在段若情的心上。

段匹磾和邵续则是静静的看着司马邺的离去,手中却已经捏出血痕来了。

石隐突然伸出手擦干眼泪,毅然说道:“段将军,我带你们去皇陵。”

段匹磾猛地抬头道:“不错,这是陛下交代我们最后的任务了。”

邵续也跟着站起来,段若情将匕首**鞘中,跟着走了出来,四个人眼神相对,互相凝望着,因为司马邺,他们四人的生命已经联系在了一起,此时的感觉,比那亲兄弟还要亲。

石家一脉镇守的皇陵乃是位于小城之西,外城之内,由于西晋建国不过五十一年,皇帝不过八位,所以皇陵并不庞大。而高祖宣帝为了皇陵的安全,特设了守陵一族,赐其“皇陵之匙”,而此时石隐才知道为什么司马邺要让石家一门出城,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皇陵之匙的位置,而北剑皇门的人也正因为此目的才要对付石家,他们要寻找的东西必然就是“皇陵之匙”。

皇陵密道并非一条,石家大院的那条乃是唯一的通向外城之外的通道,但是皇陵密道之庞大却超过人的想象。

当石隐带着段匹磾、邵续和段若情从自家的另一条密道进入到皇陵密道之中时,段匹磾一行人都被惊呆了!

原来眼前的道路竟然是四通八达,犹如一个地下城一般,各路通道高越三米,宽阔深远,似乎将整个长安城都通了起来。

石隐看着他们惊讶的神情,笑道:“其实我们石氏一脉表面上负责皇陵的守护,其实暗中却要进行整个长安城的盘查工作,城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段匹磾点头道:“怪不得石氏一家能受到陛下器重,恐怕原因也在此了。”

石隐笑笑,心里从来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吧,事实究竟是否如此,也只有石元才真正知晓了。

在石隐的带领下,四人很快的来到地下皇陵群中,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其庞大的规模和地上的宫殿一样,宫群错综复杂,若是没有石隐的带领之下,恐怕早就迷路了。

皇陵之上是一个苍穹的屋顶,由层层的巨石榫卯相嵌而成,此时地上传来轰轰的声响。

邵续沉声道;“不好,李景年看来是要硬闯进来了。”

石隐却满有信心的道:“这巨石厚有十米之厚,镶嵌而成,若是硬闯,就算他们挖个九天九夜也不行,再说他们没有皇陵之匙在身,要进这皇陵更是断无可能。”

邵续疑惑道;“既是如此,陛下叫我们来皇陵守护龙脉又是何意呢?”

段匹磾此时说道:“陛下叫我们进皇陵,必然有其用意。石兄弟,皇陵之匙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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