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盈、翠珠和吟雪的安排下,冰凝终于见到了二哥哥,她早就忘记了二哥需要向她行礼的事情,一头扑进了二哥的怀中,痛痛快快地放声哭了起来。对娘亲、对玉盈姐姐,她一直都在隐忍着、强装着,装出一副快乐新娘的样子。可是,只有面对二哥哥,她再也不用戴着这张虚假的面具,终于可以抛弃一切伪装,做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二公子哪里还用问,凝儿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受尽了委屈,急急地在他这里寻求一个温暖的港湾,舔噬伤口、黯然疗伤,看得他是又心酸又心疼,这个结果,他其实早早就预料到了。

王爷是什么人?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凝儿呢?心地善良、率真自然、性子硬、心肠软、有心机、没手段、心气高、脸皮薄。这样的凝儿哪里可能是王爷的对手?可是从今往后,凝儿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全都只能由她自己一个人来承受,他们所有的人都无法帮得了她。

伴君如伴虎,自己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才练就了左右缝缘、夹缝中求生存的本事。可是凝儿,这么娇柔的肩膀,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要为年家的兴衰荣辱担起一份责任,他既惭愧又无奈。

冰凝哭得最后都要站不住了,二公子赶快将她扶到圈椅上坐下,望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二哥,她目光凝重地对二哥说:

“二哥哥,不要告诉爹娘和玉盈姐姐。”

“放心吧,凝儿,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都有二哥呢!二哥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了你的周全。”不说话还好,二公子这番话说下来,又将冰凝眼泪招惹得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回门宴终于结束了。宴席分了男宾和女眷,年总督、大公子、二公子陪王爷,年夫人母女三人在后院总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冰凝的眼睛又红又肿,像两只大桃子。年夫人和玉盈见状也是唏嘘不已,不知道这一次过后,她们何时才能再团聚在一起。

宴后就是紧张的返程,“不逾午”三个字就像是一根沉重的木梁,死死地横亘在冰凝的心头。出得府来,她依然由吟雪和月影陪着坐上马车,王爷是骑马而来,因此继续骑马返程。

玉盈终于操持完了所有的事情,又将冰凝送到了二进院,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能送到这里,不能再往前送了。泪眼婆娑中,两人不得不一点一点地松开了那紧紧拉在一起的手。

骑着马的王爷并没有回王府,而是策马疾驰,一路狂奔。秦顺儿一路紧随,追着追着才发现,竟然是朝城门奔去,再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了城门,不见人影!

见此情景,秦顺不由得叫苦不迭!爷这是何苦呢?就为了一个玉盈姑娘也太不值当了!侧福晋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今天爷吩咐去年府的时候他还高兴呢,看来爷这心里还是有侧福晋的。只是到了年府以后,秦顺儿才明白,爷哪里是为了侧福晋啊!

唉,整个儿王府,也只有他秦顺儿最清楚,爷为什么会陪侧福晋归宁。

王爷昨天就跟福晋说了,今天衙门里有事情,不陪年氏归宁。但是,当今早的第一缕晨曦来临的时候,他又急急地变了主意。玉盈,他怎么可能忘记?即使不能够见到她,但是,共在一片蓝色天空下,共吸一团清新的空气,他就知足了。

他带了年二公子同行,他不想让玉盈姑娘误会他和她的妹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是的,他答应过她,他会好好地对待她的妹妹,他信守承诺,他做到了!新婚之夜,年氏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甚至跪地为奴才求情,如果是以往,他哪里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按例早就该罚她去跪佛堂了!可是,他容忍了,虽然被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挥手相向,但是,他还是忍下了。他是言而有信、一诺千金的人,更何况这个誓言,他曾经向玉盈姑娘郑重地承诺下来。

他给了她的妹妹整个王府里面除了福晋以外最好的待遇!吃穿用度各个方面自是不必说,只比福晋差一点点,却比淑清高出来很多很多。她的院子是整个王府最大的,虽然这个院子他是为玉盈准备的。院子里,他早早就吩咐奴才们种满了各式花草,虽然这些花草也是为玉盈准备的。没有关系,将来,爷会为玉盈姑娘准备一个更大、更好、更美的院子。

坐在年府的前厅,他知道,每一盏茶,每一道菜、每一种,每一样,都是玉盈姑娘花了心思,精心置备的,她是年府的大姑奶奶,哪一样不是出自她的手?

席间,他再次听到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筝曲,他真是恍然如梦,仿佛这还是半年前那个正月里来闹新春的日子。只是,这筝曲为什么断断续续,曲不成调?玉盈姑娘,你这是在用琴声向爷诉说你的伤心、痛苦吗?爷懂你!

爷承认,爷负了你,但这些全都是迫不得已,爷会想出万全之策,玉盈姑娘,等着爷。爷信守了对你做出的承诺,你也要遵守对爷发下的誓言。

冰凝归宁之后,年总督即刻返回了湖广的任上,年夫人因为京城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再住一段时间。所谓的事情,其实就是玉盈的婚事。

对于凝儿,她是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心,无论是从凝儿的口中探来的情况,还是归宁那日王爷的表现,都让年夫人深信,女儿嫁了一个重情重义、温柔体贴的夫君,这个结果既出乎她的意料,又令她万分欣慰。

当初也是准备忙完了凝儿的婚事,就要尽快落实玉盈的夫家。十六岁的大姑娘,实在是不小了,再拖下去,她真是愧对玉盈的爹娘,今生今世也不会安心。因此,送走了年总督,她找了一个相对轻闲的日子,趁二公子不在府里,跟玉盈聊起了家常:

“盈儿,你的婚事,娘也跟你二哥说过了,可着京城里寻一个好人家。你爹爹也快要解甲归田了,凝儿也嫁在京城的王府,将来我们也还是要回到京城来颐养天年,这样你也在京城里,咱们一家人总算是离得不太远。凝儿那日说的,其实也是娘想说的,娘也不是不开通的人,你如若心中有人,那人也是对你好,不妨说出来,娘不会拦着。如果你没有可心的人,娘让你二哥留着心,尽快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年夫人说了半天,竟是一点儿回音也没有,她不禁诧异地望向玉盈。

玉盈哪里想得到,娘亲今天找她来,居然是说她的婚事!她的心中有人,那人也对他好,可是,她怎么可能对娘亲说出来?她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地烂在肚子里!直到终老的那一天,随她一并埋入黄土,成为她永生的纪念。

深思中的玉盈蓦然发现娘亲注视着她的时候,年夫人已经看了她许久了。面对这个一反常的女儿,年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盈儿,你跟娘亲说实话,你的心中可是有人了?”

“没有,没有,玉盈的心中除了爹爹娘亲,大哥二哥,凝儿以外,没有任何人!”

“盈儿,先别说的这么肯定!女儿家,心里有人也不是什么罪过。若是与你般配呢,娘就托媒人去做媒,可好?”

“娘亲,真的,盈儿的心里真的没有人!”

“真的?”

“真的!”

“那娘亲可就托人给你寻人家了……”

“娘亲,不要!”

“咦?你既然心里没有人,那不托人寻人家,还能怎么婚配?”

“娘亲,盈儿不要婚配。”

“你呀你,咱们府里怎么才走了一个天天吵着不要当娘娘,不要嫁人的凝儿,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静了,怎么又来了一个不要婚配的盈儿!你们姐妹俩简直就跟一个娘生的似的,到底是随了我这个娘,还是随你的亲娘?”

“真的,娘亲,盈儿不要婚配。”

“不要婚配?你一个大姑娘不婚配还想打算做什么?”

“盈儿要好好服侍爹爹和娘亲,好好服侍二哥……”

“我们哪儿需要你来服侍什么!你好好嫁个如意郎君,我们就能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娘!”

一句话没有说完,玉盈已经跪到在年夫的跟前,把年夫人吓了一跳!

“盈儿,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快快起来好好跟娘说”

“娘亲,盈儿此生只有一个愿望,永不嫁人,只服侍爹娘、大哥二哥!”

“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我们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那盈儿就继续服侍侄子、侄女!”

“玉盈!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凝儿,她以前也是口口声声地不嫁人,可是,她现在跟王爷过得多好,过不了多久就能生个小阿哥了!凝儿那么硬性子的人,嫁人都嫁得好好的,你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可人儿,肯定会嫁得更好的。娘保证,一定给你找一个坚固可托的牢靠人,也许家世比不上王爷,但也一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绝对不比王爷差!”

“娘,您要是一定要盈儿嫁人的话,玉盈……”

“你要怎么样?”

“宁为玉碎……”

“盈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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