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次仁是个细心的汉子,这可能是他多年在这种地方迷路后保持的习惯。一路上他都在用各种方式留下记号,这样我们才得以走出这片迷雾覆盖的密林。

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原先那些奇怪的事情,甚至连鬼打墙都没有遇到,一切都是原来的那样。走了大约几十分钟,我们回到了原先的营地。

营地上的工作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道元知道我和宗阳几个人跑去救人以后,就一直在等着我们没有去睡觉。凌晨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道元坐在无烟炉旁无精打采的看着炉子内的火光。

看到一群人走过来,衣服还有些破烂不堪,道元皱了皱眉,端起枪拉开保险,向我们喊了几声。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有些心酸,随口应了一声。道元听出是我的声音,端着的枪也放了下来,似乎松了一口。随机向我们奔过来。

“他娘的怎么样,有人受伤没,那人呢?山魈呢?”一听说我们回来了,陆续醒了的佣兵都围了过来。“人……没救成,山魈被我废了。”我像道元摆了摆手,示意他跟我来。宗阳知道我的意思,然后开始对那些佣兵讲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我对他们的计划不敢任何兴趣,我把我和宗阳在山洞内的谈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道元。道元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回头对我说::“我不是在做梦吧,这都是真的?”说完还象征性的捏了捏自己的脸。

我苦笑一声,然后告诉道元师父也在这里,看看道元的反应。出乎我意料的是,道元并没有过分的惊讶。“其实你那么说我就料到了,老头子放在哪钱不赚,突然说云游,接下来就是吴吉涛给我们寄包裹,然后被宗阳骗到这边,而师父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管怎么说,师父不可能一点事都不知情!”

宗阳见我们看小会开了那么久,于是在帐篷那边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提高音量的叫了一句,出发。我反应过来,招呼道元去整理东西。

这支佣兵队伍,大概有十五六个人,都是中国人,而且训练有素,就连平时的走路都走的十分紧张。我苦笑一声,这也难怪,自从山魈那次以后,那两个佣兵回去牛皮一吹,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走了大约一天,我们已经走出那片异常茂密的林子,来到接近雪山底下的地方。扎西次仁爬上一棵大树上望远处看了看,对下面的我们大叫到:“各位老板,我们快到了!大约,还有十几公里!”

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问宗阳要不要先在这里过夜,明天再上雪山。宗阳和佣兵队长商量了一会,决定就在这里凑合一宿。这个佣兵队长名叫宋文,早年曾经在中国某特种部队服役,参加过大大小小上百次反恐行动。后来退役,跑到国外一个佣兵公司做了一个佣兵小头头。听说他还救过宗阳的命,和宗阳的关系不错。

宋文招呼手下的人开始搭帐篷、生火做饭,然后忧心忡忡的对宗阳说话。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听得不太清楚。但是还没上雪山就损失了一个人,对宋文打击着实也不小。这个上战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硬汉,听到那人的死讯时万念俱灰的痛苦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其实不用猜我都能想到,他们是在考虑安全问题。谁不是呢?从一开始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灵精怪的东西,到后来被山魈夺命、施展道法,他们不得不信。而我,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会相信那个什么狗屁天神的儿子呢?我自嘲的笑了笑。

宗阳似乎跟那个宋文谈的不是很顺利,走过来问我的想法。我心说你个狗日的老子被你骗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想法,难不成让我陪你去找那个什么天神的儿子的狗屁钥匙?还是陪你跳进地狱之门永生去?

我冷笑一声,说:“在这种地方,能找到一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还奢求什么?难道你现在趁夜赶路,最后碰到的东西,恐怕比山魈还恐怖吧。”宗阳没有说话,倒是宋文好像很相信我的样子,也许是那两个佣兵回去吹了我在山洞中的事迹,他想了想便点头了。

宗阳的脸色不太好看,还没多久呢,我的地位似乎提升了不少,甚至超过了宗阳。不过这时候不好发作,毕竟是他把我骗来的。大家的关系似乎变得很僵硬,道元这时候将我们分开,“吃饭去吃饭去,走走走,生什么气嘛是吧……和谐和谐,革命永垂不朽。”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僵,没有开始来的那种兴奋,更多的是沉默。战场上下来的战友感情最深厚,现在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在这种地方,简直比战场上死亡还要糟糕。我知道这时候他们的神经不能再有一丝丝的挑动,虽说他们也是求财而来,但是毕竟是个人呐!

吃完饭,等宗阳安排好值班守夜的人,我着手开始布置道法。我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拿出香炉点上三根清香。用左手食指和无名指并排摁两下人中穴,叩齿七通,咒曰:“硃鸟凌天,神威内张,山源四镇,鬼井逃亡,神池吐气,邪根伏藏,魂台四明,琼房玲琅,玉真巍峨,坐镇明堂,手挥紫霞,头建晨光。”随后叩齿七通,拿出铜钱在营地周围插了一圈。

这个法门叫做遏邪大祝,出自《大洞真经高上内章遏邪大祝上法》,凡是在路过危险之地、鬼庙之间,念诵可使一定距离内的邪魔远遁。

我告诉旁边的几个看热闹的佣兵,让他们盯好香炉上的香,一旦香没了就要上香,一直到我们离开为止,每个守夜的就在香炉旁守着。宋文忧心忡忡的问我,:“老板……这……有用吗?”我瞥了他一眼,其实我一直以为佣兵都是冷血的,但是这个宋文,总是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佣兵渐渐都散开了,只剩下守夜的两个。而宗阳和道元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早就去帐篷内修整了。而我也是突然困意上涌,实在挡不住,陪着几个守夜看了一会,便也躺进去。

帐篷内总比山洞内的环境好,还没等我开始思考整个事情的过程,便进入了梦乡。

事情永远都是那突然,而我最近的睡眠又十分轻,随便什么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我。外面的声音又乱成一团。我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出去看,不要多管闲事,自己睡自己的。但是紧跟着几声枪响,又直击我的心头。我实在睡不住了,心想着怎么样也要出去找个人发泄一下。

掀开帐篷我傻眼了,三个佣兵向一只老虎射击——不准确的说是个人!人?我心里质疑了一下。在强光探照灯的照明下,我看清了那个东西的长相,人面虎身,一副狰狞的样子,站起来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一声吼叫似乎能撼动整个山林。

“伥鬼!”我想都不想就做出了这个结论。伥鬼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魂魄附在老虎身上出来出来吃人,这样就可以投胎转世,像找替身的那种。在中国历代笔记小说中,关于伥鬼的记述很多,在《趼廛笔记》里,就记载着伥鬼这么一个故事:有一老汉,其长子、媳妇、妻子就先后被虎吃了,这时,他的小儿子梦见自已的母亲托梦给他,说在某山的某树下藏有金子,取来可吃用不尽。其实是他的母亲死后成为伥鬼,想引诱自己的儿子给老虎吃,后来,好在有神灵护佑,老翁的儿子没有被老虎吃掉,而这只老虎也终于被老翁等人所擒,据说伥鬼以后有所醒悟,自首后到鬼门关为阎罗王服役。

我第一反应就是看香炉,发现香炉早就被惊慌失措的佣兵给踢破了,而别的帐篷里听到声音的佣兵都陆陆续续提枪冲了出来,也是傻眼。宗阳和道元也跟着人群冲了出来,一开始也没认出来,也是吃惊不小,失声叫了出来。

我瞪着他俩:“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等着给这帮佣兵收尸吗?”这伥鬼,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他本身就是一个无形体的鬼,附在老虎身上吃人只是为了寻找下一个替死鬼罢了,他是只能用道法来降服的。而老虎可是有血有肉的,要是给打死了,伥鬼逃走,就不好再找了。

宗阳也知道这个道理,示意几个正在开火的佣兵停火。佣兵一开始不相信他们老板的命令,蹲着枪就这样木讷的看着宗阳,我知道这时候没时间给他们解释,从怀里掏出几道灵符直接丢了过去。

枪打在老虎身上,不断地流血,但是老虎像着了魔一样不断吼叫,想要扑过来。就这时候被我一道灵符丢到,一下子痛苦万分,节节后退。佣兵见我们手中的黄纸比枪还管用,只好放下枪,看我们三人如何应付。

宗阳也不多说,见我已经出手也不吝啬,抽出背后的剑,往手上一划拉,顿时银剑被鲜血染红,宗阳眉头也不眨:“吾是洞中太一君,头戴七星步四灵。手执龙刀震上立,历巽巡离直至坤。兑户游行至乾亥,遥望天门谒帝君。坎子恒山顶上过,直下艮宫封鬼门。敢有不顺吾道者,驱来剑下化为尘。急急如律令。”念罢,大喊一声敕,手中的剑便直飞伥鬼面门。

银剑直勾勾的插入了伥鬼的面门处,这一击是有讲究的,插的就是那泥丸宫。这泥丸宫是人魂魄所在,这伥鬼生前本来就是人,这一下直接将他击出了老虎的躯体。

说时迟那时快,趁伥鬼还未反应过来,道元一个箭步拿出八卦镜,口念金光咒,趁着月光,把那伥鬼的原形照了出来,令他不得动弹。

众佣兵本来就是对道法感觉好笑,刚才见灵符发威,现在又见突然被八卦镜照出的伥鬼,那副面目可憎的样子,都纷纷表示不可思议。再一看伥鬼,竟是一副孩童的模样,全身溃烂的不成样子,已经开始化出冻水。青紫色的脸上,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道元手中的八卦镜。佣兵被吓得不轻,却没见过这样恶心的东西,纷纷呕吐了起来。

我知道时候差不多了,拿出一本经文,开始念诵。“九天有命,上告玉清,促召千真,俱会帝庭,太一下观,双皇翼形,监察万邪,理气摄生。若有不祥,干试神明,清帝之道,整敕神兵,七神秉钺,天锋右征,挥剑前驱,焕掷火铃,檄命甲驺,武卒天丁,风火齐战,伐邪狡精,上威六天,下摄魔灵,既威既摄,万凶灭形,神戈电扫,奸祅无生,仙皇秉节,有命敢停,拒节违令,是诛汝形。各惊各慎,保兹皇宁,九天告命,万神敬听。急急如律令。”

此乃《消魔经》,出自《玉帝卫灵咒鬼上法》,可以消除一切鬼魅的怨念,早入轮回。我念 了七遍,叩齿三十六通,密咒曰疾。便对那伥鬼说,你可以去投胎了,不要再在阳间作恶了。

那伥鬼看着地上的已经死去的老虎,似乎大仇已报,对我鞠了一躬,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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