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出现一道消瘦的身影,黑色的流云锦衣上是大朵大朵的绯色彼岸花,松松散散的长发被一根墨色玉簪堪堪挽起,散落出来的青丝垂在肩膀处随着他的步伐划出一道细长的弧度。一个容颜惊艳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大殿上,他微微勾起唇角走到北啸纹身前撩开衣襟跪倒在地:“儿臣参见父皇!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浔儿,”北啸纹看着眼前衣着穿戴随意的儿子神色缓和起来,他伸手示意北啸离浔起身。“你身体不好在家修养着便是。”

“儿臣不敢。”北啸离浔似乎大病刚愈,脸上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单薄消瘦的身体仿佛被人一碰就要倒下,他轻咳了一声微微喘了口气才接着说了下半句:“儿臣若是不来岂不是要白得了一个娘子?儿臣还是来了才好。”

听着北啸离浔隐带责怪的话,北啸纹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卧病在床从出生就泡在药罐子里的儿子他又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好无奈的转移了话题:“朕觉得靖思做朕儿媳是最合适的,你若是有了心仪的人便算了,不过浔儿你心仪哪家姑娘?说出来朕也给你赐婚。”

“儿臣先谢过父皇,不过.....咳咳....儿臣还是希望能跟她多接触接触后再谈婚事。”北啸离浔轻喘了一口气,然后才慢慢说完自己的意思。

“那好吧。”北啸纹自觉对这个长子很是亏欠不能给他一副完好健康的身体,所以私心里他是愿意满足他任何要求的,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将尚思涯指给离浔。

“来人,扶浔王去那边坐下。”

“谢父皇!”

看着北啸离浔坐在原本为他空着的地方,北啸纹又转身看向尚思涯:“靖思啊,朕的浔儿有了心仪的人,朕就不能再把他列在后选人里了,你瞧瞧离骁和离微哪个小子合你的意?”

“陛下,”尚思涯咬了咬牙对着北啸纹跪了下去,双眼更是含着泪看向北啸纹:“靖思一直将太子殿下和微王殿下当作兄长并未对他们有此非分之想。”

“靖思你....”听着尚思涯一再拒绝他的儿子,即便是再疼爱她北啸纹此刻也觉得心底有些冒火,但是看着从小当作自己亲生女儿养的小姑娘这样满眼泪光的看着自己他又觉得心中一软,万般无奈他只好退一步问道:“靖思你可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才一直拒绝朕的儿子?”

“陛下我没....”

“陛下,臣与靖思郡主两情相悦请陛下成全!”

哭到一半的尚思涯和正准备好言相劝的北啸纹就这样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给镇住了。北啸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正准备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又一次打断自己说话,一听到“两情相悦”这么个词立马暴怒了起来,他指着那个突然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气的话都说不全了。“你、你再给朕说一遍!”

“陛下,臣容徵与靖思郡主两情相悦,望陛下成全!”容徵抬头直射着暴怒的圣颜,脸上却是不卑不亢不见一丝慌乱。

“呵~容徵,好一个容徵!”怒极而笑的北啸纹冷笑了一声看着在自己面前跪的不卑不亢的容徵又看向另一边惊讶的还没回过神来的尚思涯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环顾了四周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的容王怒骂了一声:“容奕你什么意思你?跟朕抢儿媳妇吗?”

看着昔日的好友怒容满面的模样,沉浸在自家儿子终于出手了的喜悦中的容奕则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眯眯的说道:“陛下你这可就冤枉老臣了。”

“冤枉?朕哪里冤枉你了?难道不你怂恿的?”容王风前云淡的模样看着北啸纹眼里就活脱脱是一副狐狸奸计得逞后露出的得意样。

“陛下怎么知道不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看对眼了呢?”容王看着在大厅里跪的干脆利落的儿子心中忍不住一阵叫好,因为对上纹帝的暴怒他不敢没有害怕反而从心底里生出几分愉悦。

“看对眼?”北啸纹哼了一声指向尚思涯:“你家小子冒出来的时候明显把靖思吓了一跳好吗?靖思近十年都在外面养病你家小子会认识他?”

“陛下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容奕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很不赞同北啸纹的话:“我家容徵与靖思郡主可是从小就有婚约的,要不是你突然乱点鸳鸯谱我会让容徵这么贸然的来求赐婚吗?”

“婚约?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婚约,容奕你别想在这忽悠我。”对于容奕的话北啸纹表示一个字都不会信,这老混蛋自小就一肚子坏水满嘴跑火车他才不会信!

“我可没忽悠你,这可是尚祁夜亲自跟我商议的!”

“我怎么不知道?”瞧着容奕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北啸纹心底慢慢动摇了,看向跪在下方的两个人眸光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跟尚祁夜两个人喝酒的时候定的你不在!”

“....”北啸纹瞬间想一拳打死面前这个得瑟的男人居然在关键时候给自己来这么一手,简直欺人太甚!“有婚书吗?有信物吗?”

“呃~”看着容奕瞬间僵硬下来的老脸北啸纹心中一乐,喝醉酒说过的婚事肯定没有婚书没信物果然被他说中了,这下踩到痛处了吧!“没婚书没信物不算....”

“陛下,臣有信物!”北啸纹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徵拦腰折断了。

“....”这下不光是北啸纹连容奕都呆住了,就连一直被无视的尚思涯都目瞪口呆起来,一头雾水的看着事情朝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只见一脸严肃的容徵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在手心。

“陛下这是当年靖王与我父亲作为信物交换的玉佩!”

“....玉佩?!”尚思涯讶异的看向尚无欢却见尚无欢也是皱紧了眉头,一脸凝重的对尚思涯轻摇了摇头,他也不曾听义父说过此事,但看容徵一脸严肃的模样也不似在作假。

北啸纹狐疑的接过容徵手中的玉佩放在手心细细摸索了一番,在指腹磨砂到一块小小的痕迹时犹疑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捏着手中的玉佩视线越过容徵,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容奕,而一脸笑意的容奕则是忽略了他目光中的含义冲他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罢了,既然你父亲已经给你定了亲朕也不好再强求你。”瞧见尚思涯一副泪痕未干的模样北啸纹只觉得心中一疼,他温声细语的交代着她:“不过,若是靖思你不愿意朕随时帮你解除这段婚事。”

“陛下...”尚思涯此刻已经有些懵了,她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给自己定过亲的,而且这个容徵她虽是听过他的名字却是从未见过他的,不知为何这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男人竟让她有一种从心底里生出来的不安。

“我想知道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毕竟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此事。”尚思涯垂眸思索了一会转而看向北啸纹手中的玉佩,父亲的贴身玉佩?尚思涯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块玉佩是你父亲的随身之物,若不是真的被他亲自送出去别人是绝不可能得到的...”北啸纹叹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那块玉佩上,脸上温和又怀念的表情让人觉得似乎他眼前看着的不是块玉佩而是尚祁夜本人。

可是这样的表情落在尚思涯眼里却引起了她积压在心底的悲哀与愤怒,北啸纹这般怀念的姿态让她觉得极其虚伪与厌恶,这样的情绪在血液里横冲直撞冲击着她的理智更是让她脱口而出:“可我父亲十年前就失踪了难道就不可能是被人以别的手段得到的?”

“靖思你在说什么?!”北啸纹心里一寒看向尚思涯的眼睛里带着清晰可见的震惊与失望,他将手中的玉佩往尚思涯眼前一放指着对面的容奕厉声道:“容奕跟你爹是生死之交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尚思涯被这一声惊得瞬间清晰过来,条件反射似的看向容奕果然看到了那个一直在帝王面前随意嬉笑的男人此刻面色震惊的望着自己,双眼中的哀伤更是令她心头一紧,她赶紧移开视线对着北啸纹低头一拜:“陛下恕罪,靖思失言了。”

“你跪朕做什么,去给你容王叔道歉!”

尚思涯低着头走到容奕面前“扑通”一声跪的干脆利落,这声音听得容奕眼睛一酸他拉着尚思涯的胳膊却被尚思涯轻轻挣开,她弯下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对着容奕行了一个异常庄重的大礼声音哽咽的道歉:“对不起容王叔,思涯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思涯在这里跟你赔罪也跟你道谢,谢谢您这些年来对思涯的照顾!”

也谢谢您这十年里一直努力的寻找父亲一直在暗地里帮衬着整个靖王府,尚思涯在这里跟您郑重的道谢。没说出口的话在尚思涯心底默默响起,她咬牙忍住将要夺目而出的眼泪时一条洁白的手帕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容徵接过手帕轻声道谢。

而容奕则是有些欣慰的看着两个人的举动,他摸了摸尚思涯的头顶对着北啸纹哑着声音说道:“陛下,思涯丫头可能是突然想父母了情绪有些低沉,臣请陛下恩准让小儿带着她出去转转。”

北啸纹看着哭的眼睛微红的尚思涯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容徵,犹豫了一会还是低声应了一句:“去吧。容徵你好好陪着她!”

“臣领旨!”

“谢陛下!”

尚思涯跟着容奕从后殿离开,全程沉默的尚无欢不着痕迹的给她递了个眼神然后便没了动静,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案桌,只是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却将视线放在了对面的白衣身上,一道沉寂一道桀骜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又转瞬错开。

高座上的纹帝在尚思涯离开后就再没有了之前的温和笑意,威严冷酷的帝王垂目看着自己的臣子对着老太监沉声道:“开宴!”

随着老太监尖利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一个个端着各色精致食物的宫女走上殿来,北啸离骁那持续了三天的选妃宴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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