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白日是很漫长的,因而当尚思涯坐着马车慢慢悠悠的来到锦城外的郊区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太子选妃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但皇帝却非要借此让她回京,这就让她不得不重视几分了。她自十年前起就因身体病弱的缘由在外养病,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以靖思郡主的身份踏入京城半步,皇帝对此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异常赞同,但现在却一改常态即使推迟选妃也要等她出席这就让人很不解了,若说皇帝没有什么企图,那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思来想去,尚思涯觉得他无非是想要自己入宫了。唇角划过一丝冷笑,尚思涯坐在马车里神色带着几分嘲弄,等了十年终于要动手了啊....

“公子!”马车突然一晃,外面传来绮画的呼声,尚思涯睁开双眸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洛其平静的声音响起,尚思涯站起身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借着落日的余晖她看到前方百米处站着不少人,而那些人正前方是一个白色锦衣的年轻男人,那人静默的站着一动不动,橘色的夕阳照射在他身上看不清容颜只能隐隐看出那人微扬的唇和模糊的侧脸。

一个人和一群人,一个人面上风轻云淡笑意不减,一群人却紧张慎重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尚思涯挑了挑眉索性挥手洛其下去自己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看戏。

“公子....”

“无碍,我们不走近就在这看着。”马车后方的倚琴见尚思涯摆出了这么一副看戏模样轻蹙了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尚思涯挥手打断了。

“是。”倚琴退了下去跟绮画站成一排,比起她惶惶然的模样,绮画却是满眼兴奋好奇的盯着前面的战场,洛其安静的站在最后沉静的眸中看不出一丝波澜也不知他此刻的心绪,而洛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马车顶上半坐着,长腿微蜷怀抱利剑目光也是紧盯着前方一触即发的厮杀。

余光瞥了眼自己四个形态各异的下属,尚思涯弯了弯眉眼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前面。沉默了许久的双方终于动手了,一群紫色长衫的男人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呈半圆的形状攻了过来,那一袭白衫的男人却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对手形成一个圆圈把他完全包围了起来,突然间蓝光一闪,尚思涯还没看清是怎么了那些紫衣人全被打飞了出去,男人的身体动了起来他捡起一把对方的长剑冲进了敌群中。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尚思涯集中了大半注意力都没能看清楚他每一步的动作,男人虽然武力值挺高,但奈何对方人太多攻势一波接一波不断,很快尚思涯就看见那人身上染了血。

白色锦袍染上点点嫣红,远远望去就像盛开了的红梅竟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美感,“唰”的一声响,不知是谁的剑锋割断了男人束发的丝带。

尚思涯此刻竟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丝带崩断的每一个细节,一切就像被刻意定格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晰的映在了她的视线里,锦带断裂,长发失去了禁锢一缕一缕散落开来,一半随风舞动一半垂落在他眉目间,衬得那双黑如曜石般的眼睛越发光彩夺目,渐失血色的薄唇在黑发的遮掩下勾出一抹妖艳的弧度,原本沉静如谪仙的男人转瞬变得妖异如魔。男人的动作并没有因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而有分毫停滞,他就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一般挥着手中长剑,动作流畅的像在跳一支舞,白衣摇曳,剑锋更迭。

终于,那片被血染红的土地上只剩他一人站着了,挺拔消瘦的身躯背后是不知何时升起的弯月,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白衣摇摆,黑发张扬,他丢下了染尽血渍的长剑静静地站着像是独身一人站了许久许久,孤独又固执。

莫名的在心底生出一抹悲怆,尚思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直到驱散那抹奇异的情绪,而后掀开车帘走了进去。“走吧。”

走的慢慢悠悠的马蹄在经过那片厮杀的地面时不知为何反而走的更慢了,“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从后方响起,那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男人垂下的指尖似乎动了动但却“嘭”的一声倒了下去,洛其站在那人面前看了一眼对尚思涯道:“重伤。”

马车里沉默了许久,直到地上重伤的男人觉得自己意识都要溃散不清了才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回去。”

还真是狠心啊!男人躺在地上,被黑发遮掩了大半的脸上划过一丝苦涩,沉重的眼皮慢慢阖上,“咚”的一声响,从马车里丢出来一个小瓶,他没有看清只觉得隐隐看到一只修长的手就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看他造化吧!”伸手示意了下洛其,洛其马鞭一挥马车就飞速离开了这里。

千遇楼内,景千尘站在一间房门前一动不动,小脸更是紧绷成一条线的模样。大哥病发,九黎在里面已经待了近两个时辰了,他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这样守在门口一步也不敢动。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黑衣银面的男人走了出来,景千尘刚想推开他往屋里去就被九黎伸手给挡住了。景千尘抬起头面色不善的看着无他,仿佛一个不好就要动手一般。

“别激动,别激动,你哥刚睡下。”九黎笑眯眯的后退了半步,躲开了景千尘的手,他可以没忘记这小鬼头用毒出神入化,一个不小心中招就悲剧了。

“我哥是怎么了?”敛了敛身上的戾气,景千尘抬头看着九黎,神色稍稍平静了几分。

“也没什么.....”九黎挠了挠自己的长发有些心虚的解释道:“你们把整株灵芝都给他吃了,他身子虚一时间承受不了这么大药力......”在景千尘恶狠狠的眼神注视下九黎越说声音越小,没办法谁让他心虚呢,之前走的太急忘记说了,当然他也没想到景千尘速度这么快的就取到了。

“那你在里面这么久做什么?”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九黎挑了挑眉,倚在门框上看着景千尘语气很是怪异的问道:“我除了给他检查身体还能做什么?你当他是大姑娘吗?”

不满的轻哼了几声,九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就要离开,眼神在景千尘身上一扫他又突然停了下来凑到景千尘耳边道:“行啊臭小鬼,居然自己摸到了.......”

后面的话在景千尘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注视下默默咽了回去,他伸手拍了拍景千尘的肩膀道:“你、好自为之。”

“不用你多管闲事!”拍掉九黎的手,景千尘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身后,九黎那双溢满了幸灾乐祸的桃花眸微眯,划过一缕复杂光芒,但是很快又被一抹惊诧所代替,他抬头看看了已经升起的月色脸上染过些许忧虑,身影一闪便朝城外飞奔而去。

午夜的锦城郊外,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鸟叫虫鸣寂静的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浓郁的血腥味往鼻子里窜来,脚尖刚着地的人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便快步向前方赶去,虽然依那人的实力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但这么重的血腥味显然是死了不少人啊。人家拍拍屁股走的潇洒利落,可怜的是他还要跟在后面收拾残局!

虽然心里很是愤然但他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可是当他看到倒在尸体中央的白色身影时,一向粗线的神经还是忍不住绷紧了,怎么会这样?

他越过那些七零八落的尸体来到白色的人影身边,竟看到那人身上深深浅浅不下百十道伤痕,诧异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出现他就听到远处“哒哒”响起的马蹄声,顾不得那人浑身的血渍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脉搏,感觉到还算有规律的脉动时,惨白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小心翼翼将满身鲜血的男人从尸体堆里抱了出来,他沉着一张脸把那些紫衣人给堆成一堆然后从袖子摸出个小瓷瓶,几滴墨绿色的液体滴落下来短短几个呼吸间上百具尸体就消失不见,毁尸灭迹完了之后他又抱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往城内而去。

将近午夜的靖王府,此刻却是一改常态的灯火通明,还好靖王府在锦城的位置较为偏僻背靠山石周围都没几户人家,才没引来别人的注意力。

靖王府的后院里,尚思涯带着洛其和绮画正在跟王府里的一队侍卫过招,洛其和绮画被围困在两边动弹不得,几乎可以说是只能被动防守一步也不能靠近尚思涯。而尚思涯手里捏着几枚银针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了近半个时辰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迎面而来的剑锋擦着她的头发划过,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刀锋上反射出的自己一脸纠结的模样。

但是没办法啊!现在她只能躲着,刚刚停在屋顶上准备喘口气就有一道凌冽剑气从后方破空袭来,银色的剑辉从空中俯冲而下,尚思涯脚下一顿身体弯成一道诡异的弧度才堪堪躲过。一跃跳下房顶,尚思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皱了皱眉露出一副‘有完没完’的表情看着屋顶上的人。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组队偷袭啊!”尚思涯撇撇嘴有些无力的看着从房顶上跳下来的男人,家里有个时不时就跟你切磋比武的哥哥简直不是人能过的日子,所以她才一年到头的往外跑。

“反应速度慢了。”对面的男人收回手中的长剑语气淡淡,但尚思涯却觉得自己从那双冰冷的眸子中读出了一抹嫌弃,这是什么意思?嫌弃自己武功退步了?

“莲易也没把你教的多厉害。”尚无欢收回手中的长剑负手站在原地看着靠在柱子前死活不挪步的尚思涯,只觉得心口一阵憋闷,既然心里不爽了他就要挑莲易的刺了。这么些年过去,他非常明确的知道自己只要哪里不舒服了只要找找莲易的麻烦就好了,虽然莲易此刻不在但也不妨碍他说两句让自己舒服舒服。

“......”无奈的看着尚无欢那张冰块脸,尚思涯只觉得自己心口一堵,她是真的不明白自家师父和大哥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回回见面不动手也要动嘴互相嫌弃几句。也只有莲易那张特别多话的嘴才能激起尚无欢那张冰块脸上出现些不一样的表情,同样也只有尚无欢那样没有表情的面瘫脸才能气的莲易捋起袖子要打人。

“大哥,我师父不在这.....”所以,你这挑刺的对象不对啊!你说他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听到尚思涯的嘀咕声,尚无欢头一抬,沉寂淡漠的目光就这样直射过来吓得尚思涯后退了一步,暗中运转内力防备着看向可能会突然发难的尚无欢,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尚思涯叹了一口气认输了:“行了,别瞪了。我收回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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