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没有一丝月光,冷风卷着雨扑倒着凤晚宫门窗,砸在地上噼噼啪啪作响。

芭蕉夜雨潇潇,窗台上放着一支紫红色透白的木莲花,花瓣零乱得散落在地上,风铃随风摇曳,冷一地的凄凉与萧瑟。

是雨下的更大,烛火恍着她秀美如莲的脸,更添一丝柔和静雅。

浅粉色的女子走进来半跪在她的面前低声道:“回娘娘,今晚皇上忙着批阅奏折就去昭庆宫云贵妃歇下了……让你早点休息别等他了”

“好,我知道,雀儿你先下去吧。”

雀儿看了两眼,见莞娘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也便舒了一口气,曲腰退了下去。

回头瞥见,她就像水中雨后青白莲花,静静的坐在那里,支着下颚看着窗台上的木莲花,黑白分明的眸子涌上一层层浓郁的雾气,毫无焦灼,让她无法猜摸得透她的想法。

荷妃娘娘,雀儿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她正担心荷妃娘娘因为皇上的原因多少会有些不悦,皇上多少对荷妃娘娘还是有些不同,她这做奴婢的自是全心全意的服侍好新主子。

案上搁着几支水墨蘸笔和桃红色的流苏竹笺,莞娘脑海闪过一些画面,提笔蘸上朱墨梅花小楷在竹笺款款落下。

若耶溪路。别岸花无数。欲敛娇红向人语。与绿荷、相倚恨,回首西风,波淼淼、三十六陂烟雨。新妆明照水,汀渚生香,不嫁东风被谁误。遣踟蹰、骚客意,千里绵绵,仙浪远、何处凌波微步。想南浦、潮生画桡归,正月晓风清,断肠凝伫。

诗词选用宋代康与之,洞仙歌令。

莞娘搁下笔,眉上涌起愁绪,将竹笺推到一旁,苦笑,心里的孤寂愈来愈强。

每逢下雨天,碧峡湾湾里的阿爹阿娘会讲人间故事说给她听。

每逢下雨天,师傅总会弹琴吹箫给她听,还会给她做最好的食物。

每逢下雨天,北清殁总会上花楼找歌女弹曲,扔她一人在喏大的府里,期盼他早些回府。

不对,还有一个人,总会轻声细语,告诉她别怕,他会陪着她,可是那个人是谁……他的怀抱就像春日里的暖阳,可她将他忘却了……

一把油棕伞裹上素色的莲花,孤零零的放在那里像是尘封了许久,没有人动过。

是不是外面的木莲花也会受到风雨的摧残,师傅会不会在哪里看着荷,这么冷的天,水中的鱼儿可否会冷。

水中的莲开到最美丽之时,正是凋谢的开始。

开花时,倾尽美丽,凋谢时,不时自在。

除了这颗不安的灵魂,师傅的莲珠,聚泪成珠的眼泪之外,我便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是只是人间的情爱,都只是我一人独相思。

想到这莞娘打开房门小跑了出去,冷风卷着她的衣摆飘扬,不一会儿细雨密密透过油棕伞浸湿她的脸庞,瞬间下颚蜿蜒而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出来,那般的痛啃噬着她的心,让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暗风听雨迷楼阁,莲花深处不见君。

雨声更大,则雷更大,她的绣鞋一路走来沾了不少泥泞,就连发髻和罗裙也湿了一大片。

莞娘撑着伞,一边把僵硬泛白的手掌放在唇边,用热气呵着。

一声更大的雷划破漆黑的夜空,惊得她手中的伞掉落在地上,被风吹走掉落在湖里,莞娘怔怔的看着,终于忍不住抱头哭泣。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情景,只想把她所有的委屈和无助全都哭出来,哭出来给这雨听。

五百年前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像一场不真实的幻影,师傅去了之后,她不再是无忧无虑鬼灵精怪的小鱼儿,现在的她就像水里的枯鱼,活的那般窒息。

“莞娘不怕,莞娘不怕,师傅没有离开,师傅只是去了远方,他还会回来的。”

她屈臂喃喃自语道,瑟缩着背影,显得单薄而又无助。

“你还是像以前那般,遇到打雷的天气害怕的就会瑟缩不动。”

男子清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心疼,莞娘依旧低头,不语。

“再这样哭下去,恐怕宫里的人都会被这红光吸引过来。”沈君云继续道。

莞娘身子一颤,止住了眼泪,只见男子青色的衣袖一挥血色的泪珠子全都消失不见。

雨迷了她的眼一袭青衣男子撑着伞,雪发散在背后沾上了雨丝,俊美的容易琥珀色的眼眸如同琉璃温润看着她,一眼千年。

“君云哥哥。”莞娘低声呼唤,不知为何这四个字这般的熟悉,好像她本该就这样换那般。

沈君云握着纸伞的手指紧了几分,微露几分欣喜的情绪:“我在……”

“沈君云。”

“我在。”

“沈君云。”

“我在。”

“君云哥哥……”

“莞娘,我在,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莞娘摇了摇头眸色有些黯然,低声道:“我想不想起来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你,我就觉得很痛,比我想北清殁还要痛苦几分,你可以抱抱我吗?就只是一下,一下就好了。”

北清殁?云国的大祭司,沈君云惨笑看她一张苍白如莲的娇颜点了点头,撑着伞把浑身湿透的她揽进怀里,视若珍宝,心里微微动容和欢喜。

五百年了,她不曾这样对他害怕对他撒娇。

五百年了,他不曾拥抱过她。

五百年,她忘了他,他逃避了她。

心下一痛,揽着她又紧了几分,手掌环着她瘦弱的脊背。

莞娘,这是天意啊,你喝了忘川水,想要想起我就会受到灼魂之痛,除非我的魂永消六界,这种咒才会接解除。

可是我舍不得你,放不下你,如果我五百年前勇敢承认我也是喜欢你的,你也不会喝下忘川水了。

是他啊,真的是他,他的怀抱和眼神是那么温暖,原来她真的认识他,只是她忘记了。

她忍着那股莫名的心痛,轻轻离开他的怀抱,轻笑有礼:“多谢王爷,是本宫唐突了。”

他是南渊玄王殿下,已经有了妻室,自己是云国的皇妃,即使记起来了那又如何,还不如永远的忘记也好。

沈君云先是一愣,眉间涌上忧伤,同样有礼生疏:“荷妃娘娘说笑了,既然是本王的故人又何必这般见外,天冷了,要照顾好自己。”

伞递给她,转身离去,一滴清泪划过:“再见,碧峡湾的小鱼儿,莞娘这次真的要再见了,但愿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四海八荒再也不要了。”

莞娘怔怔,失魂落魄向前走,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许她再也见不着他了吧。

这座宫殿格外冷清森然而宁静,这里也没有什么人把守,出于好奇莞娘也走了进去,只觉清雅萧索无比,甚至连一般的妃嫔的宫殿也比这好的多,只见光滑的石子路径两旁,种植的兰花散落在地,一片绿叶容枯,唯有一颗梧桐树和那暖黄色的灯光添得一丝暖意和生机。

她抱紧了伞,淋着雨一路走进去,心里的好奇越来越严重,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这般萧瑟凄凉,这里住的主人又会是谁,正想着远远的听见男子凉薄如霜的声音和那女子凄楚哀求声。

她躲在树后侧出头,白衣男子俊美如仙出尘如莲的容颜尽是清冷,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虚软在地的红衣女子,就连那墨如黑玉的眼眸也带着冷冷的嘲讽和厌恶。

师傅怎么会在这里,莞娘心中一阵狐疑。

“傅兰雅,三年了,你还是一副高高在上不思悔改的模样,真当叫朕痛恨。”

“皇上痛恨臣妾么,自从姐姐和晚桃妹妹死后,哪一天皇上不是痛恨着我的。”女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