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山山顶,寒风冷冽,大雪纷飞。
北武国青州第一宗门战神宗大成殿前,人潮涌动,气氛庄严。
大成殿中长达九百九阶的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袍,头戴盘龙冲天冠,手握赤霞琉璃珠,脚踩碧眼金睛兽的威严中年人。
黄袍中年人左右分坐着七名年纪各异,性别各异,脸色各异的红袍长老。
“夏楚,你可知罪!”
黄袍中年人双目微眯,目露憾色的看着跪在殿前广场上的少年,声音幽幽,如同九天之上的叹息,此人正是战神宗宗主秋若寒。
“宗主,夏楚无罪。”
听到秋若寒的声音,跪在雪地中,浑身上下早已经堆满积雪的少年抬头看向端坐在高台之人,表情坦然而真挚。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剑眉星目,皮肤白皙,气度不凡,只是此刻脸色雪白,似乎有病在身。
“无罪?”
秋若寒右手边的一位身材瘦削,面色阴沉的老者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
“偷窃宝丹阁至宝青木丹,还好意思说自己无罪么?”
老者说到这里,声若奔雷,如同雷霆一般重重击在夏楚的耳边。
夏楚闻言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只觉的耳边犹如惊雷回声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严几道,你竟然好意思不要脸面对一个晚辈出手!”
看到夏楚跪在雪地上的身影摇摆不定,站在秋若寒身旁的左边的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忍不住柳眉倒竖轻喝道。
“妖若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出手了,整个战神宗的人都知道老夫平日说话就是如此,难道你为了一个废人,就让老夫闭嘴不说话了么?”
严几道阴测测的看了中年美妇一眼,寸步不让!
“哼,谁都知道夏楚体弱多病,平时大家也多有照顾,也只有某些人心性薄凉,才能下的去手,不过也不奇怪,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够不管不顾,一个外孙又能算得了什么。”
中年美妇妖若姬知道严几道所言不差,自己并不占理,但是人人都知道她是无礼都要搅三分的主,怎么会轻易松口。
“妖若姬你这个贱妇说些什么,要不要老夫给你清理清理嘴巴,让你知道做人的道理。”
严几道闻言神情一变,阴沉的脸色更加阴郁几分,浑身金芒闪现,暴虐四射而出,身上大红长袍无风自动,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出手一般。
美妇妖若姬见状神情一变,心下警惕,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紫玉牡丹纹凤项圈,小心戒备。
“够了!今日讨论楚堪窃取宝丹阁青木丹一事,不要说别的。”
秋若寒看了动了真气的严几道一眼,缓缓说道,脸上带了一丝不满。
严几道见状冷哼一声,身上金芒骤然熄灭,拱了拱手,往后退了一步。
夏楚跪在雪地之中,只觉得双膝酸疼不已,身上寒冷非常。
台阶之上美妇与严几道之间的口舌之争夏楚自然都听在耳中。
对于妖若姬,夏楚心中是极其感激的,对于夏楚这个少年失孤、父母早亡的人来说,妖若姬对于自己时时刻刻的维护,夏楚都铭记在心。
但是对于严几道,夏楚也生不出恶感,知道他是一个素来嫉恶如仇的人,虽然这十五年来始终对于自己横眉冷对,但是楚堪的心中也生不出怨愤,即便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外公。
“夏楚,你说你无罪,可有何证据!”
秋若寒的话幽幽传来,打断了楚堪的思绪。
“夏楚有战宗岳长老孙女岳胜雪和剑宗齐长老孙子齐御风作证。”
就要洗刷自己的清白了么?夏楚心中振奋,忍不住高声回答道。
“岳胜雪?齐御风?”
秋若寒听到这里目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憾色更重。
“如果没有记错,这齐御风是你从小到大唯一的好兄弟,这岳胜雪是你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吧。”
“宗主如何得知?”
听到秋若寒的话,夏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虽然知道眼前之人对自己颇为照顾,但是知道齐御风是自己唯一的好兄弟不假,但是宗主又如何得知自己和岳胜雪是初恋情人呢?
看到夏楚脸上的惊异,秋若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仰头看天,夏兄,当初我答应你保楚儿一世安康,没想到时至今日却要亲手违背自己的诺言。
“你的证人不会来了。”
虽然心中十分无奈,但是秋若寒还是冷哼一声道。
“什么?”
夏楚微微一愣,不知道宗主大人是什么意思。
“齐御风和岳胜雪已经出发前往北海听涛阁,现在难道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么?”
看着夏楚依旧懵懂,秋若寒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怒气!
“不可能,怎么可能!”
听到秋若寒的话,楚堪只觉得出现了幻听,他们两个怎么会去听涛阁,不是应该是自己和岳胜雪去得么,是的,就是这样,之前胜雪可是和自己一起站在天狼山顶许下过永不分离的誓言!
“怎么不可能,前天齐御风和岳胜雪两人亲自前往法宗,向法宗长老检举你窃取宝丹阁至宝青木丹,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秋若寒轻叹一声说道。
“这就更不可能了,宗主你一定在打趣我对不对,窃取青木丹是我兄弟齐御风让我做的,他怎么会检举我呢?是吧,赵长老?”
夏楚闻言乐了,宗主一定在打趣自己,齐御风是自己的好兄弟怎么会揭发自己呢,哪怕他是真的害怕承担后果揭发了我,但是岳胜雪也不会这么做,我们可是允诺生生世世一辈子在一起的。
“夏楚,你不要血口喷人,你私下窃取青木丹想要借此开辟九穴,与我家风儿何干!”
听到夏楚的话,齐长老忍不住开口斥责道,只可惜夏楚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把目光直直的盯着法宗长老赵长印,眼神中有自信、有害怕、有渴望!
“夏楚,宗主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你没有其他证据,我等只能定你偷窃宗门重宝的大罪了。”
赵长印脸上表情无喜无悲,语气严肃的道。
“我不信!”
夏楚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这一刻夏楚只觉得浑身难以想象的寒冷,哪怕是九幽寒毒发作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冷!
我被骗了,我竟然被最信任的人和最爱的人骗了,哈哈,我经历了十五年的人情冷暖,竟然还会相信爱情、友情,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傻的人么。
夏楚只觉得浑身发软,身体剧烈的打起了摆子,头脑一阵阵空白,就那么眼神木木的看向天空。
“看来你是没有其他证据了。”
看到夏楚此刻心伤若死的神情,法宗赵长印赵长印没有丝毫怜悯的神色,冷冷说道。
“既然如此,夏楚偷窃罪名成立!本宗决定取消夏楚前往北海听涛阁资格,追讨回青木丹,将夏楚逐出战神宗!夏楚,你可服?”
“服?我怎么会服!”
夏楚看着殿前广场密密麻麻的人影,只觉得在整个天地之间从未有过的孤独,失神落魄的看了一眼对自己饱含关心的妖若姬,微微一笑,不过旋即仰天喷出了一口鲜血,双目尽赤,声音充满悲愤的道。
“我不会服,我只会承认自己笨,从此以后只许我负天下人,绝不允许天下人负我!”
“轰隆——”
北风呼啸,大雪磅礴,夏楚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刚刚响起就听到一道水桶粗的闪电竟然暮然从九天之上涌现,瞬间击在夏楚一米之外的雪地上,旋即一声地动山摇般的惊雷声轰然炸响,似乎在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在为夏楚呐喊。
“这是?天道誓言!”
看到天地之间出现的异像,端坐在天成殿上的宗主长老俱都大惊失色。
“以悲愤引起惊天闪电,以不屈融入万丈雷霆,以绝情契合天道誓言,夏楚,这便是你的道心么?”
秋若寒手握赤霞琉璃珠,眼中金芒爆闪,充斥着一种无言的期待。
“此子绝不可再留!”
与秋若寒眼中的期待不同,剑堂剑宗齐韩乐和战堂战宗岳流云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杀意。
“能引起天道誓言的武者,无一不是天资纵横之辈,其中大部分最后都能完成自己的誓言,为了孙子(孙女)计,夏楚,你这个废人一般的人,还是安心死去吧。”
两位长老阴测测的目光徘徊在夏楚瘦削的身体上,心中想道。
“法宗,如此处置夏楚,我第一个不服。”
妖若姬没想到夏楚竟然能够引起天道誓言,心中惊讶,但是看到夏楚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也不像是能据理力争的,不由开口道。
“不服?那就找出证据来!”
关键时刻,岳流云也顾不上面皮,在一旁不阴不阳的道,毕竟如果今日不把夏楚驱逐出战神宗,有妖若姬的保护,齐韩乐和岳流云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去你娘的证据,当年在堕神沙海要不是夏楚父亲从落日幽王手中救了你,你现在早就是一抔黄土了,还有机会在这里如同狗吠一般向夏楚询问证据?还有机会指挥岳胜雪那个贱人勾引夏楚,谋夺楚堪手中的听涛石!”
妖若姬听到说话之人是岳流云,胸中怒火立刻被激发了出来,忍不住冷嘲热讽道。
“你,哼,老夫不愿意与你这种疯婆子计较!”
听到妖若姬提到夏楚父亲,岳流云的脸色一变,脑海中不由出现了那个喜穿白衣,风华绝代的身姿来,不过旋即就清醒了过来,轻哼一声道。
无论心中想法如何,夏楚之父夏撼川对于自己的救命之情在整个北武国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便再不要脸,也要考虑一下宗主的想法,毕竟他们当年可是最好的兄弟。
果然,听到妖若姬提到夏撼川,殿上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秋若寒犹盛。
“妖姨,你就不要为难法宗长老了,盗窃青木丹的罪责我认下了,我愿意接受惩罚,从今往后,夏楚与战神宗再无半点瓜葛!”
夏楚不愿意妖若姬与众长老闹得太僵,毕竟这么多年因为对自己的维护,已经让她在宗门之中屡受排挤,所以夏楚决定这最后一次,自己绝不让她为难。
“楚儿,你——”
听到夏楚决绝的话语,妖若姬还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夏楚眼中的坚定,只好苦涩的摇了摇头,楚儿,你终于长大了,夏撼川,你看到了么,你的儿子终于成人了。
“好,家有家法,宗有宗规,既然夏楚已经承认了偷窃青木丹一事,那就按照法宗长老的命令处罚。”
看见夏楚的这番决绝,秋若寒即是欣慰又是无奈,但是即便贵为战神宗宗主,他也没有资格否决对夏楚的处罚,但却可以减轻对其的伤害?
“鉴于夏楚父亲当年卓绝的贡献,所以本宗决定,放弃对青木丹的追缴,夏楚你离去吧。”
楚堪闻言,二话没说,双膝跪在雪地之上,朝着秋若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抬头,目光缓缓从秋若寒、严几道、赵长印、岳流云、齐韩乐等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妖若姬绝美的脸庞上忽然粲然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