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轻薄的材质很好地突显出匀称的身材，细碎的雪花点缀在上面，又多了一分俏皮和可爱，白色的狐皮高贵、典雅，九阳站起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勾起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可那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九阳姑娘，二皇子殿下请您上殿，有要事相商。”浑厚的男中音在门外响起。依云推开窗，倚着窗栏对九阳说：“小姐，是萧让将军，说殿下有事让您上殿呢，可什么事不能等下了朝去他宫里说啊，殿上都是男人，你上去也不合适啊？”
“依云，开门吧，我去去就回。”
“那，我跟您一起去吧，这会儿不知怎么起了风，路上滑，小姐别再摔着了。”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在这儿等着就好。”
打开门，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依云赶忙转过身，拉住要往外走的九阳，说道：“小姐，要不别去了，等殿下下朝再说吧。”
掰开抓着小臂的手，不顾风雪刮在脸上疼痛，九阳径直走出大门。
“请萧将军带路。”
大殿上，冷希和希图依旧僵持着，所有人心中都捏了把冷汗，如果真的打起来，对两方都十分不利。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二皇子和圣子还没有正式交手，希图又是圣子的亲信，如若真在夜幽城有什么万一，那可就给了圣子铲平夜幽城的理由。
可真让九阳去和亲，想必二皇子殿下也是不会同意的，现在只能看九阳姑娘自己怎么想了，如果她真的愿意，那殿下也不好干涉，毕竟她在宫中确实是无名无分的啊。
“九阳姑娘到！”
流苏轻摆，白色的披风下，粉色的罗裙若隐若现，款步走上殿前，九阳一福身，说道：“民女九阳，参见二皇子殿下。”
冷希愣了愣，一摆手，一阵微凉的风轻轻托起了九阳。
“不知二皇子招九阳上殿所谓何事？”低着头看着大殿地板上时隐时现的大片雪花，和自己罗裙上的图案交相辉映，虽然雪是凉的，但这雪花却让九阳的心里感到丝丝温暖。
冷希看着九阳，九阳看着地，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萧让走过来，指着一旁的希图介绍道：“九阳姑娘，这位是希图，圣子殿下派来向你提亲的。”
“九阳姑娘，圣子殿下仰慕您已久，特派在下前来求亲。”
“哼，仰慕？你们圣子连夜幽城的城墙都没见过，何来仰慕九阳一说。九阳，没事了，你回去吧。”冷希示意萧让送九阳走。
“九阳姑娘，我们圣子乃当世豪杰，人中龙凤，殿下他真心以九阳姑娘为妃，日后殿下荣登大宝，姑娘自然入主后宫，荣华万千。”
珊瑚珠微微摇晃，清冷的眼神扫过冷希，停在希图的脸上，悦耳的声音，清脆如风铃，却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九阳谢圣子厚爱，不知圣子准备何时迎娶九阳？”
月牙形的长椅划过地板，发出“吱”的一声，大殿内似乎又下降了两度，冷希不可思议地问道：“九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冷希的焦急对上九阳的平淡无波，就像一团烟雾打在水面上。
“九阳当然知道，能做圣子的妃嫔，是皇城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荣耀，九阳得此殊荣，自然感激不尽。只是夜幽城离主城甚远，不知婚期定在哪天，九阳也好早日准备，早日动身。”
“九阳姑娘无需准备，婚礼的一切事宜圣子在主城都已安排妥当，九阳姑娘只需和在下一起回去即可。”
“那希图大人准备何时动身呢？”
“当然是越快越……”
“我不允许！”
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希图指尖掐诀，火焰跃出掌心围绕在四周。铺天满地的雪花冲进火焰的包围圈，零星几个突破的在希图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攥紧雪白的狐皮披风，九阳一回身挡在希图的前面，肆虐的雪花突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围着九阳转圈，她粉丝的罗裙上绣着的花纹发出淡淡青光，看在冷希眼里，是那么讽刺。
“你真的要嫁给圣子？”
“是的。”
“为什么？夜幽城不好吗？我……”
“殿下，是您在强盗的手中救了九阳一命，给了九阳新的人生，也是您让九阳明白，只要变得强大才能自救。
夜幽城不过是一个边境小城，哪里比得过主城的繁华和昌盛。而您也不过是众多皇子中的一个，还是不得宠的那个，九阳跟着您又能有什么前途呢？可圣子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他能给九阳的是和您在一起无法想象的尊贵和荣耀。
殿下，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你我情已至此。”
九阳的长发在被风雪吹了起来，她裙子上的青光也越来越亮。冷希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他额头的月牙形印记放着青光，两束光芒将大殿照成了青白色。
萧让站到两人中间，挡住冷希的目光，说道：“殿下，九阳姑娘的婚事不宜操之过急，不如我们下殿商量一下。”
影子站到萧让旁边，接道：“既然九阳姑娘同意圣子的求婚，我们应该尽东道主之情，替九阳姑娘准备嫁妆。”
寒澈也过来劝道：“是啊，殿下，九阳已经同意了，我们再商量也没什么意义了，还是好好准备的好。”
众官员附和道：“是啊，是啊，能嫁给圣子也是幸事，我们夜幽城是该好好准备准备……”
影子走进一步，单膝跪下说道：“殿下，请让属下为九阳姑娘准备出家事宜，属下定不辱使命，让九阳姑娘风风光光地嫁到主城。”
大殿中的雪花忽的一下散得精光，冷希透过众人，盯着九阳的眼睛，声音轻颤着问道：“你，决定了吗？”
九阳目光坚定地回道：“是的，我决定了。”
松开攥紧的双手，几根白色的狐狸毛掉了下来，裙子上的雪花仍旧微微闪着青光，九阳定定地看着那光，试探地伸出手，抚上那点点雪花，是冷的，是啊，那是白魔法的保护之光，同冰雪的特性一样，是冷的，就像冷希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
“小姐，你怎么了，从回来就一直盯着裙子看，那是殿下特意让人做了送来的，是挺漂亮的，可你都看了半个多时辰了。”
“半个时辰？有那么久了吗？”
“可不，小姐，殿下找你过去有什么事啊，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
镜子中本应是淡粉色的脸蛋此时呈现出一片苍白，鲜红的嘴唇也没了血色，仿佛被抽出了生命力的娃娃，整个人呆滞、无神。窗外传来风的呼啸声，像是一种呐喊，一种哀嚎。
“锵……锵……锵。”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依云走到门边，隔着门板，问道：“谁啊？”
“九阳姑娘，我是希图，很抱歉冒昧前来，星象师说夜幽城马上会有一场暴风雪，我们最好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启程。”
“希图？启程？小姐你要去哪？”
九阳走过来，站在一脸迷惑的依云身边，说道：“希大人，那我们何时启程？”
“明天吧，最迟明晚暴风雪就要来了。”
“好的，那还劳烦希大人明天来接我。”
平静地走回梳妆台前，卸下朱钗、耳坠，脱下披风，九阳对仍旧愣在门口的依云说道：“依云，这个披风帮我收起来，还有柜子里的几件衣服，这几件首饰，你看看有用的上的就留下，我，应该用不上了。”
两步冲到九阳面前，依云蹲下身，抱着九阳的腿，急切地问道：“小姐，你要去哪？你这是要做什么？”
扶住依云的肩膀，九阳努力想把她扶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扶动，只好就这这个样子说道：“依云，我答应了圣子的提亲，明天就要启程去主城了。”
“圣子？可是，那二皇子殿下怎么办啊？”
风吹打着窗户发出哐哐的声音，九阳看着不停晃动的窗户，轻声说道：“二皇子殿下，他会幸福的。”
“幸福？大家都知道，二皇子殿下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要嫁给圣子，他怎么会幸福？”
有几片雪花从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九阳伸出手接住，经营剔透的六边形慢慢变得模糊，直至化成了水。她静静地看着，静得仿佛要消失一般。依云推了推她，小声说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没事，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小姐，你为什么要嫁给圣子啊？”
“这种事能有什么为什么，他来提亲，我答应了而已。”
窗外的风声突然停了，雪花也不再钻进来，外面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九阳推开窗，入眼的是紫色张扬的长发和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只是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张狂和自信，却有着浓浓的痛苦和绝望。
在他的后面，有一堵冰雪铸就的墙，风雪在墙后肆虐着，而前面确是一片平静。他视线微动，刚对上窗户后的九阳，就听“啪”的一声，窗户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