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要下去煮粥,宋云程忙叫住她:“不必了,不过一点药,不碍事的。”随后又让和喜和贵下去,她才向绛云道:“吴太医的底查出来了没有?”
绛云回道:“奴婢正要跟您说此事,这吴太医乃是徐州厚土人,他进太医院已有十年,厚土老家中尚有七十三岁的高堂,以及原配许氏和一个十五岁的儿子,不过这吴太医已经有五年没回过徐州老家,他在京城里瞒着原配娶了一房妾室,上个月里,那妾室还给他添了个儿子。吴太医在宫中多年,行事圆滑,给不少嫔妃都诊过脉看过病,实在看不出他是受何人的指使要害主子您。”
宋云轻笑了声:“老来得子,吴太医怕是高兴坏了。”
绛云不解,问:“主子,您的意思是?”
宋云程道:“这等喜事,怎么也该让他在厚土的母亲和原配知道知道,一块儿高兴高兴。”
绛云应下道:“奴婢有个同乡在南门当值,每月可以休息出宫两日,经常有宫女太监求着他帮忙送书信给宫外的家人,明儿正好是他休息的日子,奴婢这就去托着他帮忙把信送出去。”
宋云程点了点头,原以为得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绛云有这么个同乡在。宫里人蛇混杂,宫女、太监这些宫里最低等的人还是有着一定的存活之道的。
好一会儿,宋云程接着道:“虽然皇上觉得本宫碍眼假不了,但是不一定是皇上指使的吴太医。本宫的位置后宫里多少人眼红着,还有那些要找本宫报仇的也大有人在。这后宫里可真是不得不防啊!”
晌午后,就起了风,春意渐浓,冬寒犹在,绛云送了信给她那个在南门当值的同乡后,回来见宋云程一人站在院子里,身上穿得单薄,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赶紧的进屋子里拿了件狐皮大氅给宋云程披上。
看宋云程一脸愁容,神色憔悴不少,想来她突然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宠冠后宫的贵妃之尊一瞬落得幽居冷宫失去恩宠,如此之大的落差定是难以接受,绛云小心着道:“主子,碧霞居边上有一处红枫林,那儿的枫树叶自生出来便血红似火,一簇紧拥着一簇的红,看着都让人觉得喜庆。不过因着偏僻,那儿鲜少有人去,用晚膳的时辰还早,您要不要往那儿走走?”
宋云程正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出神,听绛云一说,她倒还真想去看看红枫林。上一世的时候,她一直都想去香山看枫叶,只可惜可惜死在了去香山的路上。
宋云程应下,主仆二人稍做准备从侧门出去,就往绛云说的那处枫树林去了,奈何风确实大得很,宋云程头上戴着的氅帽几经风吹下来,衣裙下摆也被风吹得呼呼的乱摆。拖了这场大风的福,路上竟连个来往的宫人都没有,一路清净。
到了红枫林,大风才停下。
眼前的这一片连绵不绝的红色当真是令人惊叹,像是红到了天尽头,染红了天上的云朵。宋云程没有机会看到香山的枫林,却觉得此处应不比香山枫林差。
想不到宫里竟还有这样一处人间美景!
奈何时辰已晚,又因自身此时尴尬处境,不宜多留,不然,她定会想体会一番“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意境。
才一转身,便听得枫林中有人疑惑的喊了声:“前面可是贵妃娘娘?”
第五章 多事地
宋云程停下步子来回头一看,唤她的人是个俊朗英气一身白蓝相间的锦袍,白玉冠束发的男子,他快步往宋云程这边而来,在距离他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小王见过贵妃娘娘。”
宋云程打量了他许久,确认从未见过他,疑问道:“你是哪位王爷?”
沈越回道:“小王排行第十,得皇兄眷顾,赐住宫中,此处偶遇贵妃娘娘便上前问好。”
原来这就是那位住在碧霞居的十王爷,还在暗格里藏送月牙玉佩给自己的十王爷。
“王爷与皇上是亲兄弟,都是自家人,若是王爷看得起本宫,就喊本宫一声嫂嫂好了。”宋云程笑着道,暗下却在猜测着这十王爷的用心,后宫里不管是哪位男子若是遇上后宫嫔妃那是避之不及的,哪里像这十王爷喊着追上来。
沈越笑了声:“好,贵妃嫂嫂。此处清净无人,嫂嫂可常往此处来走走散心。”沈越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宋云程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这句话,他早就听闻了蒋贵妃跋扈后宫,是个狠辣的角色,若非是念在蒋家一门忠烈又有蒋永临死前托付他多照料宫中的蒋贵妃,他又怎会故意在此等候宋云程来。
可是,站在他眼前的蒋贵妃似乎与传言中的大相径庭,眼前的人有一副荣辱不惊之态,并不显哀婉埋怨之色,唯独眸子里几分悲伤,却是清澈无害,他如何都无法将现在的蒋贵妃与传言里那个跋扈狠辣的蒋贵妃联系到一块去。
流言可畏。沈越心中暗笑,蒋家之人怎会那样的。
宋云程着实不喜在她面前这个似笑非笑,别有心思的十王爷,客气的道:“多谢十王爷忠言,若无旁事,本宫要先回去了。”
沈越拱了拱手,道:“贵妃嫂嫂不让我见外,您反倒跟我见外了,贵妃嫂嫂唤我声十弟便好。”
还真是个斤斤计较之人,宋云程心中暗想,敷衍的应下:“好。”随后便带着绛云迅速的离开这多事之地。
绛云是个有眼色的,虽她也觉得自家主子自喝了毒酒未死醒来之后变了许多,但也并未生出旁的疑心来,路上,她一边紧跟在宋云程的后面,一边小声的道:“十王爷是先帝在世时最宠爱的皇子,宫中曾有传言说先帝是要将皇位传给十王爷,只是被咱们皇上捷足先登了。不过皇上登基之后也从未为难过十王爷,更是对十王爷委以重任,这几年来十王爷一直和蒋家在战场杀敌,立了不少功劳。”
宋云程抓住绛云话中的重点,问道:“可有听说十王爷跟哥哥关系如何?”
绛云狐疑的看了宋云程一眼,将刚冒出来的疑惑压了下去,回道:“平阳侯曾写过不少书信给主子您,信中似乎从未提起平阳侯与十王爷有交情之事。”
宋云程这才觉察自己露了马脚,干笑着解释道:“也不知是怎么的,大难不死醒来之后就忘了好些事,看来哥哥应该与十王爷并无什么交情。”
绛云笑了笑,道:“旁人若是喝了毒酒早就死了,主子您还能活着就是奇迹了,忘了些事也是常情,主子不必太过于介怀。”随后又说起平阳侯和十王爷之事,“这并肩杀敌,在一块作战多年,没有交情的话,恐怕是交恶,奴婢也曾听说,十王爷多次因为平阳侯死在战场上,平阳侯亦是如此。”
宋云程认同的点着头,神色严峻的道:“本宫也是如此猜想的,哥哥已经死了,就怕这十王爷是冲着本宫而来。”
绛云倒没不如此认为,她道:“主子不必担心十王爷害您,早听说十王爷为人坦荡侠义,并非狭隘之人,就算真与平阳侯交恶也不会成心与您为敌。”
宋云程并未因绛云这番话而彻底舒心,不管十王爷此人如何,宋云程很清楚十王爷是有目的性的在靠近她。只是,她眼下处境尴尬,淡出后宫众人视线明哲保身是最主要的。她这个没宠没爱还碍着皇上眼的失宠贵妃可经不得太扎眼。
第二日傍晚时,宋云特意命和贵先去那处枫林地打探了十王爷不在,她才带着绛云往那儿去,实在不是她痴恋这片火红的枫林,而是昨日的时候,她偶然发现枫林那儿有不少常用的药材,可制成解毒丸和金疮药,这两种药是后宫生存居家旅行必备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