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个一依姑娘,怕是还活着。”

剑灵这句话出口,李知图整个身子一震,旋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然扑在巨剑的剑身上,那样子似要钻入镜像中。剑灵被少年这大起大落的反应整得煞是无奈,摇头笑道:

“知图,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爱情,样样都很重要,样样都拥有教人超越生死的魔力,人的成长不是单纯的经历,更不是路过,而是浴火蜕变,是涅槃重生。”

剑灵在镜像中来回踱了两圈,然后背对着李知图靠在里面仰头叹道:

“浴火,涅槃,生死聚散,爱恨悲欢,这些就是一个人成长的代价。李知图,你很聪明,也有悟性,但你却缺少面对这种代价的勇气,虽然我不了解男女之间的情感,但我相信,当那位拼劲全力助你脱险的谢姑娘听到你之前那段自我放弃的话时,会非常失望吧。”

李知图沉默了,是啊,经历了那刻骨铭心的一瞬,他失态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慌和失落,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刚刚的自己是多么懦弱,那颓废的表现是何等可耻。

“镜兄,谢了。”

“那倒不必,实事求是的说,你对我很重要,我自然要帮你,我也是自私的。”

对于剑灵的坦率,李知图一笑置之,无论如何,他依旧心存感激,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令他大感释怀,起码他知道,谢一依还没有死。

“镜兄,你提到的三位天劫境界,是什么东西?”

“你终于开口问了,那是比四象境更加缥缈玄妙的修为境界,在刘备大墓中,那三个守墓尸将实力如何,我想你比我清楚。”

看起来剑灵有很多话要跟面前的少年交代,说着,他大大咧咧的盘膝坐下继续道:

“然而他们却只是半只脚踏入四象境界,四象境包括少阴,少阳,太阴,老阳四境。这不周剑界中的四个法相,都是货真价实的四象境高手,而我说过,对于断龙石这种天下奇物,即便是四象境界中的巅峰,老阳境高手全力一击,也不可能撼动,未有超越这个境界,才有可能具备摧毁断龙石的能力。”

“超越……三位天劫境界吗。”

李知图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不错,三位天劫境界包括上缺、下断、中虚、中满四大劫,统称三位天劫境界,此境界大能,实力绝非四象境人可比,但想要踏入此境,难度也堪比登天,李知图,你还有继续走下去的胆量吗。”

此话虽是问句,但剑灵的语气却更像是在激励,他明白,眼前少年一旦褪尽青涩,必然显露峥嵘,他需要的仅仅是机遇和时间。

“镜兄何必激我,一依既然活着,我定要救她出来,这三位天劫境界无论有多虚妄,只要有人突破过,我李知图就有信心踏足,别人可以,我没理由不行。”

“哈哈哈……好!妙极!最后一事,你手中现在握有一件重宝,名叫混元一气珠,虽然具体玄妙之处何在我并不能一言道明,但如果你能将它炼化,纳入阴阳鱼中,对你的有百利无一害……”

皇陵深处,断龙石外。

昏暗空旷的陵寝地宫中,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盘膝孓坐,不时有几具自刘芸地宫中落单误入皇陵深处的行尸从少年身边走过,竟无一注意到他的存在,少年气机内敛,呼吸更是微不可查,坐在那里如同一块山石。

此少年正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被谢一依奋力送出断龙石外的李知图。

表面平静的他,实则体内气海正经历着一场场惊涛骇浪,混元一气珠悬浮在气海内被气机团团包裹,让李知图吃惊的是,看起来流光溢彩色泽温润的混元宝珠内里竟然贮存了海量的煞气,而从先前的观察,刘备皇陵本身并没有丝毫煞气存在,联系此刻混元宝珠里的情况,李知图推测,定是这混元珠将皇陵中的煞气尽数吸纳了。

此刻,被气机包裹的混元宝珠反抗甚为激烈,其中黑色煞气喷涌翻腾,几欲冲破气机的束缚。

“这东西如此凶险,镜兄竟跟我说纳入体内百利无一害,这是摆明了要坑我啊!”

李知图一边拼命调动气机压制煞气,一面无奈腹诽,如此压制显然不是办法。区区一枚珠子竟然如此难缠,所幸就拼了,少年把心一横,竟直接调动阴阳鱼中的灵力前来助阵,在浑厚气机之外又里三层外三层裹上了数层灵力外壳,同时奋力策动两股力量压迫混元珠中的煞气并伺机向宝珠内侵蚀而去。

时间一点一滴划过,又是整整一宿的对抗,七彩混元珠终于在一声似是求饶的脆响中全面崩溃,先前还极具攻击性的煞气此刻也快速敛入珠内,李知图趁势将大量灵力和气机的混合体倾入宝珠内部,一举夺取了混元一气珠的控制权。

感受着来自珠内的这股任由自己操控的磅礴煞气,一股久违的轻松感浮上心头,少年睁开双眼,迈步来到小山一般的断龙石前,伸手轻触石壁道:

“一依,你交给我的东西,我会牢牢捂住的。”

两天后,螺髻山,阳龙大墓外。

自当初从大墓逃出来之后,唐念儿、张寻香几人便在墓洞口等了足足一天一夜,直到翌日天明也没等出半个人影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个叫李知图的少年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只不过碍于情绪激动的香儿,不好明说。

香儿又不傻,她何尝想不到这么久过去了没见人出来会是什么原因,只是长久以来与李知图相处之下,她对那个少年一直都抱有一丝莫名的信任,相信他的实力,相信他的每句话,相信他绝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但事实是残酷的,即便是她,也不可能永无止境的等下去,第二天,在众人劝说下,香儿这才万般不甘的离开了古穴洞口,随人一同回到建昌城中。入城后刚回到客栈,香儿就病了,水米不进,卧床不起,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幸而唐丫头心软,虽怀着满心的芥蒂却依然不辞辛劳的在香儿床边忙前忙后照顾,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她其实也懂,然而仇恨往往会让一个一向理智的人失控,之前唐念儿在墓中突袭香儿并放出戾尸刘芸的行为就是个典型。此刻,眼瞅着嫌疑最大的人已经生死难料,唐丫头倒也逐渐开始尝试放手了,只是这并没有她想得那么轻松罢了。

阎廷方接到了唐门总部的飞鸽传书,里面道明,已经派弟子前去天师洞核实了事情经过,天师洞并没有袭击唐家堡人的动机和理由,所以在信中,唐归云以父亲的身份劝说唐念儿放弃寻仇并立即跟阎廷方一道返回唐门。

对于这封传书,唐念儿不置可否,对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唐门门主,念儿打从心底就没认过他,他的话在丫头这里自然没有什么权威性和约束力。但从某种程度上,这封书信却加重了唐念儿的另一个心病,从墓中逃出来的那天,她就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如果真的错怪了那小子,那么她先前在刘芸地宫中的所作所为就真的太过分了。

“人找到了吗?”

“于公子,你吩咐的事儿,小的们什么时候应付过啊,早就控制住了,这会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送进卫所看管起来了,就等公子去问话呢。”

“做得好,跟老吕去账房领赏,退下吧。”

“谢公子爷!小的告退。”

建昌城,卫所私牢。

建昌卫在城中驻扎的营盘很大,里面有几处常人不得靠近的宅邸,便是卫所的私牢,这种东西本不合法,但有时候,不合规矩的东西比中规中矩的东西好用,就如此时,于淼大马金刀的坐在私牢外堂,一边品茗一边悠闲等待牢中询问的结果。

“龙东强,我们劝你还是聪明点儿,进了我们卫所的刑堂,不说点儿什么就出去的,除了死人,没有别的。”

一个连鬓落腮胡子的莽汉正手持通红的火钩子威胁面前被五花大绑的独臂男人,此人便是当日被李知图手操控的飞尸小奇一招致残的老君阁长老,龙东强,不过此刻,这人已是霸气全无。明显受过重刑,只剩半口气吊着的龙东强终于抗不过去,开口了……

不一会儿,一个签押官欢天喜地从刑堂奔出,邀功一般将一份刑讯笔录交到于淼手上。捏着笔录,于淼沉吟半晌,眯眼自言自语道:

“也难为那天师洞两人,竟然给老君阁背了这么久的黑锅,得了,古墓一行我于淼没机会出什么力,现在倒是老天爷让我表现,唐姑娘大仇此番可报了,来人,立即快马将这份笔录给住在九丰客栈的唐念儿小姐送去,告诉唐小姐,人就在卫所。”

“遵命!”

一名校尉得了上命,立即举着信打马飞奔而去。目送一人一马离开,于淼内心突然感觉有点儿空涝涝的,他从来没有为谁如此上心的做过事,他恐慌的是自己在做这些事时的那种心甘情愿的感觉,他突然很怕自己从此丧失自我。

“老吕,你说,为了一个姑娘,改变自己,这种事值吗?”

“少爷,你说的不准却,你没改变,你只是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而已。老爷时常说,做人要顺着本心,循着初心,摸着良心,人生在世只要这三心不变,就没什么好怕的,少爷觉得呢?”

“我觉得,待会唐姑娘的来的时候,我换一身白段长衣比较好,更能彰显我清爽儒雅的气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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