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那一年，知青大返城，季宗和阳友回到了靖江市。这个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城市却让他们感到陌生了，虽然城市面貌变化不大，但是他们的身份彻底的变了，从父母抚养的学生蜕变为需要自食其力的社会人。然而在偌大的城市里他们却一下子难以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又不能还在家里吃“妈妈饭”，只好在劳动调配站挂号，做一些由站里调配的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体力的临时工作。
一天，他们正在建筑工地挖基础的沟槽，一个从载满片石的农用车驾驶室下来的“土豪”模样的中年男子和他们打起了招呼：“季宗！阳友！是你们吗？”他们抬头一看，居然是季宗插队的山底村振兴建材厂的郑厂长，不约而同的叫了声“郑厂长！”
“你们回城来是干这个？”郑厂长有些吃惊的问道。
“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做临时工啊。”季宗答道。
“中午了，我们一起去大排档喝两杯！好久不见，边喝边谈吧。”不等季宗、阳友回答，郑厂长就指着他们对管工地的工头说：“你安排人卸车吧，我和这两个老朋友去吃饭！”
两杯啤酒下肚后，郑厂长说：“我以为你们回城来有什么好工作啰，与其在这里做临时工，不如到我那里去！总比这样好啊。”
“谢谢你了，郑厂长。我们回来不只是为了工作，还有年老的父母也要我们照顾啊，而且做临时工只是暂时的，一定会找到合适的工作的。”季宗说。
“你们的父母都退休了吧？确实也需要你们在身边。”郑厂长说。过了一会，又说道：“这样吧，我最近看报纸，上面说，鼓励你们创业，自寻就业门路；要不我给你们一笔钱，你们自己办公司，好吗？”
“我们怎么好要你的钱呢？”季宗说。
“我们不懂做生意，办公司做什么呀？”阳友跟着说道。
“我老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小季，你当初出点子，帮我开发的山砂现在可赚钱啦，给些钱给你不应该吗？”郑厂长拍拍胸脯说道。“要不，你们觉得无功不受禄，就帮我做点事吧，我厂的产品主要是销往市里，你们在市里推销我厂的产品，这样你们接受我给的报酬就理所当然了。你们既可以在市里照顾年老的父母，又不用到处做临时工了。”
“好啊。”季宗说道。“郑厂长，你这一说，提醒了我，我们可以用你借的钱办一个建材经营公司。这样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帮你在城里推销片石、石渣、山砂。合理的向你收取推销费用，开发票给你下账。公司经营正常后，你借给我们的钱就可以还给你了。”
“好啊！让我们为将来的新公司干杯！”郑厂长和季宗、阳友一起举起了酒杯。
第一章 建材厂与“山砂”
靖江市城乡结合部一间约50平米的房子门口，挂上一块上面有“振兴建材经营公司”字样的牌子，季宗和阳友的公司就这样开张了。没有花篮，没有什么来宾，只是郑厂长来放了一串鞭炮，以示祝贺。
第二天，季宗和阳友坐在公司里闲聊时，阳友对计仲说：“季兄，你帮郑厂长出了什么点子？开发了什么山砂？以致郑厂长这样念念不忘，借钱给我们办公司，开张时还老远的跑来祝贺。”
“郑厂长是个重情义的人。其实当年在农村，他是响当当的复员军人，我是没没无闻插队知青，能帮他什么忙？只不过是多了一句嘴，跑了跑腿而已。”
“你这么说，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也好，今天反正没事，就给你说说吧。”
一
还记得吗？当年你插队在圩镇旁的新圩底村，我插队在山底村，那是一个靠山的村子，适宜耕种的土地不多，石灰岩的山头不少。当地的农民除了耕种少量的土地外，开山采石是他们的主要收入的一部分。
当时郑厂长是复员军人，回乡后用复员费承包经营了生产队的一个山场，成立了一个取名“振兴”的建材厂，他于是就成了建材厂的厂长。
郑厂长上小学的儿子经常向我请教学习上的问题，生活单调的我也乐于辅导这个聪明伶俐的男孩。这样，我和郑厂长的关系慢慢融洽起来。
郑厂长为了报答我，让我到建材厂去管发货记账。
一次，我看见经常来运货的李司机在等装货，无聊的在一边走来走去。便过去与他搭讪：“李师傅，天热，辛苦了。”李司机说：“唉，来你们这里要货确实够呛。虽然离市区不远，可是从大路到你们厂这十来里乡道，全是坑坑洼洼的，车子揺来晃去，先别说车子的磨损，人的骨架几乎都被揺散了。说实话，也是货主图你们厂的货便宜，要不，谁都不想来你们厂要货！”我默然了。
周末，郑厂长邀我小酌。几杯酒下肚后，我把那天李司机说的话告诉了郑厂长，随后问道：“郑厂长，我们何不把路修好，让来拉货的车好走，不好吗？”
此时郑厂长的脸红了，话多了，话也随便起来：“小季，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山场的石头有些怪，特别容易碎。一炮放下来，大块的石头不多，相当部分都是小的。按国家有关标准，能达到80mm以上，可以作为卖得起价的片石只有约30；约50～60都小于80mm，只能作为卖不起价的石渣；剩下的连作为石渣都不够，只有丢掉，还要占场地堆放。所以别看我跑出跑进，从早忙到晚的，厂里一点利润都没有。生产用的周转资金还不够，拿什么来修路？”
我说：“如果路不修好，司机们都不愿进来，销路就更成问题呀。”
“所以我真不想搞了。可是与生产队订了5年的承包合同，还有4年才到期。唉，怎么办啊……”
我说：“既然如此，不如从银行贷款来把路修好，使销路畅通一些，资金周转好些再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郑厂长想了想，说：“好吧，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二
一个月后，我在建材厂里又看见了李司机在等待装货，上前寒暄后问道：“李师傅，路好走了吧？”
李司机笑了，说：“现在好走多了。”又用手指着另外几辆汽车说：“你看，来的司机也就多了。那几辆车原来是去周围县里运沙子的，今天也来这里了。”
“什么，到县里运沙子到市里？”我好奇的问道。
“是的。市里要保护环境，不准在河道挖沙子。市里的建筑业又需要沙子，只好去县里运沙子上市里。所以现在沙子的价格比过去高多了。”李司机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心里一动，沙子不就是岩石风化的结果吗？山场里那些破碎的小石粒是否可以作沙子呢？于是对李司机说：“李师傅，你可以介绍我认识这些原来跑县里运沙子的师傅吗？”
“可以啊，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跑去山场，捧了一捧破碎的小石粒，和李司机一起来到运沙子的司机面前，寒暄后把破碎的小石粒捧高，问道：“师傅们，你们看，这可以当沙子吗？”
运沙子的司机看了看说：“可是可以的，但大小不均，不好用的。”
季宗追问道：“如果大小均匀就可以了？”
那些司机说：“我们不知道这么多，最好你拿去直接问建筑师傅呀。”
又是一个周末，郑厂长又请我小酌，端起酒杯对我说：“我敬你这杯酒，谢谢你出了个好主意，贷款修路后，销路比以前好多了，资金周转快多了。虽然效益还没有明显的好转，但我相信，如你说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们一定会找到让效益好起来的办法！来，干杯！祝我们共同努力，获得成功！”
我一口饮尽，放下酒杯，说：“郑厂长，前几天我请假回家了一趟，乘机在城里打听清楚了，我们厂那些原以为无用的细小石粒完全可以当沙子用。当然直接使用还不行，只要我们再加工加工，使其粒径均匀，符合国家标准就可以了。”停了一下，见郑厂长没说什么，我接着说：“这对我们厂来说，并不是难事，只要在安装几个规格不同的振动筛就可以把原来堆积的小石子分成符合标准的粗砂、中砂、细沙。现在市里要保护环境，不准在河道挖沙子，建筑业需要的沙子要去周围的县里运。所以只要我们做得好，我们生产的‘山砂’不但不愁卖，恐怕还不够卖！”说到这。我兴奋起来了：“哈哈，这样我们山场采出的山石易碎这个弱点就转变为优点了。”
郑厂长也兴奋起来：“正好修路的贷款还有些剩余，我们就赶快动起来吧。来，为振兴建材厂的‘山砂’干杯！”
“山砂”就这样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