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一家彩票店,店很小,所以我一个人应付都绰绰有余,我也从来没考虑再招一个人,不过这两天店里除了我之外,又多了一个店员,不得不说,这个店员还真为了招了不少客人,虽说我不太满意的是她招来的客人都没买什么彩票啦。

她很喜欢唱歌,她的声音清亮,跟齐天夜很像,就我听来,唯一不同也就是男女声的差别了,只是她唱的歌都没有歌词,曲子也是我闻所未闻,哀而婉转,却又有凤凰浴火的感觉。

她身高大概一米六几,头发很长很直,扎个简单的马尾,淡眉大眼,皮肤细腻,就是那天来找齐天夜的萧洛莉。

自那天之后,她就暂住在曲咕咕家中,只是我姐经由小夜介绍,也去了那家酒吧工作,在里面做一个服务员,听说最近还因为心灵手巧被一个调酒师看中,闲暇时学习些调酒的技巧,所以没空照料萧洛莉,因此在我姐上班的时候她就暂且托付在我的店里。

我也跟她谈过几次,关于她的过去,也因此我知道为什么她会格外感性。

她是个弃婴,在襁褓中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周身却没有病,可能仅仅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毕竟在她出生的那个年代,重男轻女仍属常见。

那时候被抛弃的婴儿不是少数,福利院人满为患,也因此,这个不说话,有些孤僻的小女孩,没有人会注意。来领养的大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她却始终待在福利院的角落里,没人看见。但福利院不可能照顾孩子们一辈子,尤其是健康的孩子,所以在今年,她和一批已经满了十六岁的孩子,一起走出了福利院,走进了社会。

在福利院待了十六年都没有被人领养,在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内向,孤独。所以他们出了福利院就各奔东西,没有再联系。

其他人我不知道怎么样了,萧洛莉却感觉很茫然,无所适从。

其实她已经茫然了很久了,该有整整十年了。

从六岁那年起,她就在想,自己到底该去哪儿。幼时不明白,越长大更是越没有头绪。出了福利院,看到行人熙熙攘攘,仿佛都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而低头看看自己,却实在找不到自己的目的。

肚子“咕咕”地瞎叫唤,她也找到了第一件该去做的,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她是被面汤的香味吸引到第一个做工的地方的。

那是一家面馆,里面做拉面和刀削面,正新开张,急招服务员。

十六岁的她已经懂得很多,毕竟福利院是有给这些健全的孩子提供基础教育的。

她很快就被录取了,毕竟服务员不是什么太过高级的职业,而且她自身条件也很好,起码人长得挺漂亮的。

她个性孤僻,不引人注目,对奢侈的生活没有特别的追求,买的衣服都是街边的小摊上的,再加上店里是包吃的,她一个月的工资在支付了她那小间闺房的房租和日常的开销后总能结余不少,她也就一一存进了银行。

听她提到这里的时候,我很是惊讶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将她描述中那个孤僻内向的小女孩儿跟印象中那天那个调皮又难以自我把持的疯狂“粉丝”联系起来。

听到我的怀疑,她惨然一笑,我发现眼前的她更接近故事里描述的那个略微有点可怜的小女孩。

她接着讲,我接着听。

萧洛莉在那家店干了两年,她仍记得那两年,每次忙完一天的活,洗漱完,就坐在窗前,看着一月间不断变化,周而复始的月相,体会到的可悲与无奈。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瓢泼大雨,电闪雷鸣,远处紫红色的闪电仿佛扎进了萧洛莉的眼里,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突然想要逃离,逃离这永远轮回的生活,她嚎啕大哭,如同那将一夏的苦闷一气爆发的夜。

第二天早上,她怀里揣着她的卡,离开了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家,从那个城市消失了。

面馆老板在日历上打了几个小叉后确定她不再来了,就又找了个小工,而老客们议论了几天她的消失后,话题就又变了回去,房东在月底收租时发现她已经消失,暗暗窃喜赚下了一笔押金,几天后又迎来了一位新的房客,整个城市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改变自己的轨迹,正如她来的时候,城市也没有改变一样。

她到了一个新的城市,但新的城市却又是旧的城市。

这句话让我点了一根烟,一个期望着改变,期望着世界能展现出另一个模样的女孩子,在做出这样冲动的行动后,无奈的现实却给了她狠狠的一记,我甚至怀疑如果我是她,我甚至有可能会想到死。

萧洛莉苦笑了声,对我说:“大叔,你倒是挺能理解我的。”

我笑了笑:“大叔年纪大,阅历可比你多多了。”

原来那时候她真的不想在这混沌的世间再混沌地生活下去,她爬上了全市最高的高楼,就站在天台上,从天台上仰望着这个忙碌,却不知道忙碌些什么的城市。

说实话,她没有一点眷恋,她也不需要什么人来帮忙缓解自己的心态,她就是想放弃自己这已无谓的生命了。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她太不珍惜她自己的生命了,对她自己太不负责了,但是那许多人又有什么理由责备她呢,他们在人流中又能有多少人找到他们自己呢,他们比她更加不如,更加对自己没有责任感,只会浑浑噩噩,人云亦云。

她已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这可悲的世界,马上就要用鸟儿飞翔的姿势,给这个时间点的这个城市染上一笔浓墨重彩。

忽然有歌声在她背后响起。

歌声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虫儿被自己的茧儿束缚,最后破茧成蝶的故事。

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回过头,她发现有一个人也站在天台上,背对着她,可以看到他身上正挂着吉他,歌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他似乎是这个天台的长驻,可以看到栏杆下就是他打的地铺,简陋但是干净。

萧洛莉想跟他打个招呼,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萧洛莉连死都忘了,跟着那人就跑。

可那人从天台上下去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萧洛莉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我现在可是完全知道了,想必那个歌手就是齐天夜了。

萧洛莉见我露出了然的表情,脸上是幸福又有点苦涩的笑容:“是啊,就是他。”

我知道齐天夜那首歌,这是他自己写的一首歌,就叫做《茧》,没有填词,因此我很佩服萧洛莉竟然能听出这首歌的意境。

萧洛莉说这首歌简直就是在写她,只是她尚未到破茧成蝶,而是在茧中不得所求,被自己困住,甚至困死。

我知道齐天夜这首歌,是写给自己的,他也一度被自己的茧,被别人的茧困住,但他最后终于破茧而出,成了蝶儿。

这首歌,不像是一把外来的手撕开了困住萧洛莉的茧,而是阳光雨露,给了她力量,让她自己用力破开了一条生路。

她想要靠近齐天夜,但世界总喜欢和人开玩笑,在城市找寻他的她,每次都只能看到捉到他留下来的背影。

她最靠近齐天夜,就是在那一天,齐天夜提着他的吉他,从台上跳下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然后一吉他砸在那个猥琐客人的脑门上。看到他被警察带走,她哭的不知所措,要不是当时我情绪过于激动,肯定会发现这么个小女孩。

之后她寻找的目标又多了两个,就是明显和齐天夜有所交集的我和我姐曲咕咕。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天她会直奔着我冲过来,过来就问齐天夜在哪。

一次次的错过,与那天齐天夜的受伤,让她的心变得急躁,人心一旦急躁起来,连性格都会截然不同,因此当天她的情绪激动,甚至难以把持,跟平时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经过几天的接触,齐天夜与萧洛莉终于也能正常的交流了,这也是我和我姐喜闻乐见的。

还有更让人欣喜的事情,杨东天杨东飞两兄弟也都很喜欢萧洛莉,飞哥更是想要认下她做自己的女儿,接她到自己家里住,不过因为我姐拼命反对,飞哥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另外我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飞哥好像总是对我姐的意见看的很重。

这天齐天夜突然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小汉,跟你商量个事。”

我递了根烟,说:“啥事啊,我们之间还这么客气。”

齐天夜说:“那个,其实我觉得萧洛莉的声音不错,感觉也不错。”

我嘻嘻笑了:“现在发现人家好了?”

齐天夜严肃起来:“就事论事,我给她写了首歌,你交给她。”

我也严肃起来:“不过我会跟她说是你写的。”

齐天夜沉默了下,说:“行。”

萧洛莉收到齐天夜给她的歌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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