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我开的是一家彩票店,所以这里的女性顾客总是特别少,偶尔会有些中年妇女来买个一两注,但美女是肯定没有的,这是我开彩票店以来最大的一个悲伤。

不过看来时来运转是存在的,今天我的店里竟然就来了位漂亮的女人,她上身穿着超低胸的黑色皮衣,下身则是超短的皮裙,脸上妆很浓,就我看来只有眼睛不在粉底的掩盖下,第一眼我就判断出来,她应该是从事那种职业的人。

我这人很安分守己的,再加上本来对陌生人话也不多,所以我只把彩票递给她,收了钱,除了趁隙偷瞄了她挺翘的胸部和深深的事业线之外,也没再说什么做什么。

她却自己上来说话,我二十三年的生涯还没碰到哪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会上来主动找我搭讪,不过我深知这样的女人找你说话,最好还是不要搭理的好。可虽说如此,我却是个开店的店主,哪家的店主敢不接客人的茬,这不是找关门吗?

在我的敷衍问答下,她还是说了很多,也许她只是想找个倾诉的人吧,一开始我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可是渐渐地,听着她的述说,她的人生,我不得不这么去想,因为她太寂寞。

还有多少人记得寂寞原本的词意,还记得真正寂寞的感觉,那不是一种宣言,不是一种理由。

寂寞本来的意思,不就是睁着眼睛,也跟闭着眼睛一样吗?

她叫曲咕咕,咕咕是一种鸟叫的声音,我在生物方面从来没有研究,也不知道什么鸟会发出咕咕的声音,她也没有告诉我,只听说她母亲生下她的时候,村里的鸟叫的很欢,满村都是“咕咕”“咕咕”的声音。

与所有的山村孩子一样,从小她就向往外面的生活,从小她就想看看山外面是什么,是不是像她努力攒出来的钱买来的各种各样的书中所写的那样美好,繁华。

在有一段时间,她很喜欢一首歌,歌里唱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在少女的心里,从来都是羡慕精彩的,于是她不在意会不会无奈,也许是在山村中的她也无法理解有什么能比不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更加无奈的吧。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走出了那片山,推掉了邻村小伙的追求,背叛了所有的亲人,独自一人,她最珍重的书包是她唯一带上的,那年,她仅仅十八岁。

她终于出去了,虽然不是以曾经梦想的大学生的身份,她毕竟出去了。

她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尽管她不能享受,她仍然觉得很幸福。

幸福总是短暂的,当外面世界的无奈慢慢侵袭而来,她开始不知所以。

她最终走进了她原本所不齿的夜店,以她天生具备的,渐渐为人所忘的天真和单纯。

她很受欢迎,就像赏惯了火一般霞光的人们看见晴空万里,甚至她从来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肉体,这确实像一个传奇,但也确实在现实中出现。

可现实就像一种慢性病毒,慢慢的渗透全身。

她已过了那段天真单纯的年龄,不得不抹上浓浓的妆,穿上暴露的衣服,露出仍富弹性和白皙的肌肤。

从那时起,她就失去了常驻一家夜店的资格,而且能待的时间越来越短。

第一家从她入驻到对她下逐客令,一共五年,也就是这五年,她不得不渐渐的减少衣服,直到再也没有一点量可以再减,她就被赶了出去。

第二家从第一个月开始警告她,要她除了陪酒陪聊之外再多一项业务,她不敢拒绝,却不想接受,一直拖一直拖,第三个月,夜店店主再也不能忍受,就把她辞退了。

第三家仅仅一个月,就让她走人了,因为她在与客人推搡中将客人弄伤,不仅被赶了出去,而且那一个月的工资也没有给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但是她脸上仍挂着笑容,与我曾经看过浓妆艳抹的所有女人都不同的笑容,

笑的很开心,很无奈,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想到这两个矛盾的形容词,但看来就是如此。

她又告诉我现在她在附近的一家夜店里工作,那地方我听过,是家消费不低的夜店,以我的消费能力是进都不敢进去的,但这类夜店我也多多少少有点了解,我已经看到她不得不离开的不久后。

曲咕咕仍然笑着,可却有泪水从眼里滑出来:“小弟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么久,呵呵,可能是你长得有点像姐姐小时候有婚约的那个男孩子吧。想想也真快,已经有十年了。”

看到她的眼泪,我突然觉得很悲哀,但也有几分为她感到高兴,我勉强笑了笑:“别叫我小弟弟了,叫我小汉吧,他们都这么叫我。”

曲咕咕忽然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脸,我敢打赌当时我的脸肯定红了,还微微觉得有点发烫。

我下意识就闪开,在她咯咯地笑声中,我竟然有点羞愧难当:“曲姐,你干吗呢?”

她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这次眼泪可是比上次干脆的多,她强忍住,又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说:“嘿,我还没当过人姐姐呢,小汉弟弟。”

我趁她出手的时候手轻轻挥过,擦了她的脸一下,感觉有些粉底被我扫了下来,略有些尴尬,她肯定已经察觉到了,我只能苦笑。

曲咕咕却比我豁达得多,她又笑了:“对不起哦,姐姐化了好几年妆了,还是化的不好,嘿嘿,倒是你,都敢调戏姐姐了?”

我也笑了,急忙回声:“不不不,怎么会呢,这叫礼尚往来,礼尚往来。说真的,这城市也没我什么亲人,不如你就当我姐姐,我就当你弟弟呗。”

曲咕咕想了想,却苦笑了起来:“还是算了吧,姐姐我怕是没多久又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有跟没有也样。”

我又用手指擦了她的脸一下,说:“姐诶,能当多久当多久,你可以常来玩啊,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曲咕咕笑得很灿烂:“说的也对,有个人叫我姐姐也挺好,姐今天高兴,多照顾照顾弟弟的生意,再给我来一张彩票吧,号码就今天的日期,你和我的生日,另外两个机选。”

我问了她的生日,手指飞快打了一张彩票出来,递给她:“今天我也高兴,这张彩票不收姐的钱了,不过中了奖分弟弟一半。”

曲咕咕本就是个开朗的人,也没有推脱:“行啊,我一定记得给你一半的。嘿嘿。”

说完她又似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着:“以前我不买彩票的,可进了夜店我就每期都买,买彩票,等什么时候真的中了大奖,我就不用再去夜店了,不用再接着脱了。那段时间这么想的时候,我每期买,每期都拼命算,拼命兑奖,就想有一天中大奖,可总也不中,再接着我仍然买,不过再也不想着要中了,这么想了,倒经常中些小奖。”

她这段话没有跟我说,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姐,这个世界就是喜欢和我们开玩笑,我们也该跟它开开玩笑。”

曲咕咕似乎很喜欢笑:“弟弟倒是看得比我通透,我这个姐姐反而差了点。”

不知不觉聊了很久,竟已到了杨家兄弟来的时候,他们走了进来,我挥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天哥,飞哥,来了啊。”

他俩也举了下手:“来了来了。”倒是十分默契。

我笑着介绍:“姐,杨东天,杨东飞,他们是兄弟。”

又对他们两个说:“天哥,飞哥,这是我姐,曲咕咕。”

杨东飞看了曲咕咕一眼,笑的有几分尴尬:“你好。”杨东天也点了点头。

曲咕咕仍挂着笑脸:“你好。”她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表,又急忙对我说:“怎么都五点三刻了,这么迟了,我得赶紧上班去了,弟弟,再见啊。”

我挥了挥手,说:“拜拜,姐。”

她走了,杨东天问我:“小汉诶,以前怎么没听过你有姐姐的。”

我笑了笑,自我感觉跟我姐笑得还是有点像的:“刚认的。”

杨东飞皱眉问:“怎么认一个这样的女人做姐姐?小汉,不是飞哥说你,你还太年轻,这样的女的你招惹不起。”

我没解释,只是嘿嘿笑,杨家兄弟是常客,是我的朋友,他们总能明白我为什么认她做姐姐的。

她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不再是穿着她的职业装,而是穿的很休闲。披肩的头发洒下来,像是瀑布一样,平平的刘海很是可爱,脸上也没有浓妆,甚至没有一点妆点,虽然不是很惊艳,但是看起来很清爽。上身是一件淡蓝色的T恤衫,下身则是一件牛仔短裤,露出洁白美丽的腿,没有着袜子,踩着一双凉鞋。

恰好那天杨家兄弟中午找我一起吃饭,所以我们是一起看到她的,我清楚记得天哥和飞哥目瞪口呆的样子,连我都有点愣愣的,最后好不容易吐出“姐”这个发音的时候,她又笑了。

这一次她笑起来的时候,我和杨家两兄弟都发现自己错了,她不是一个女人,她还是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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