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可愣在那里，神色露出茫然，直至马车进了城门后，莫洛的声音淡淡传出。
“多谢纪兄一路相伴，莫某告辞。”莫洛抱拳一拜，起身走下马车，踏着落雪，渐渐走入街头。
“向往夏天，可却只能存活于冬日的雪，只能默默远去……这就是雪的人生么。”纪可看向远处莫洛的背影，喃喃低语，许久下了马车，向着莫洛离去的方向，抱拳深深一拜。
寒风里，他的身影渐渐被雪花掩盖，可他明白，回到了马车内，身上的这些雪会死去，今日的一幕，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直至多年后成为了名动宋国的大儒时，他也会时而在冬日风雪里，抬起手，看着掌心内雪慢慢变成了水，默默的想到若干年前，雪夜里，那个偶遇的人他叫做莫洛。
宋国不大，百姓不多，可都城内依旧是一派繁华似锦，尽管黄昏后城池内飘着雪花，但在这雪中家家户户的灯火，依旧可以给有家的人一股暖意。
至于无家之人，或许走在这雪夜里，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吧。
莫洛走在街头，天色已暗，白天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也都老远看不见几人，大都是带着斗笠，低头匆匆而过。
抬头远远看去，可以依稀看到在这宋国的都城内，有一座极为显眼的建筑，那是一座塔。
东望塔。
高耸足有百丈，尽管不如山，可挺拔在这宋国的都城内，格外的引人注意，此刻风雪模糊了它的身影，但却带不走铸造这座塔时，宋国国主以及文生，还有那诸多人凝聚的思绪。
向外东方，向外盛汉，遥望洛阳。
这座都城，莫洛没有来过，这座塔，莫洛没有看过，可此刻走在街头，他看到那座塔的第一眼，他就明白，这……就是东望塔。
他曾经的理想，自己能有一天，以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踏上这座塔，去遥望一眼远方的天地。
莫洛默默的看着风雪里的东望塔，许久、许久。
莫洛沉默，他永远也忘记不了多年前的那一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从那一天后，他的童年没有了，他的性格不再是依赖爹娘，而是变的坚强。
从那一天后，莫洛就有了一个梦想，他要去东汉，他要去洛阳！
外人传之，他的父母已故，可莫洛知道，爹娘只是失踪，他们还在，孟浩不会忘记那天夜里，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父亲，站在窗旁看着外面的风，回头望向自己时目中的不忍。
他也不会忘记夜里时，听到的母亲低声的哭泣。
这些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只留在心底。
莫洛望着越来越近的东望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海中浮现了这么多的往事，轻叹一声，他的叹息在这风雪里，被分割的支离破碎，传不出都城，传不出宋国，更传不出北域，传不进东汉的洛阳。
风雪很大，阵阵风的呜咽传遍四周，卷着雪花，似不断地撞在塔上，在这里看去，这座楼修建的很是考究，八角形的基垫，如一座宝塔竖立在那里。
通体的青色，如想象中的大汉，或许本该就是这个颜色。
尽管是雪夜，可在这外依旧有宋国的士兵巡逻走过，此地……唯有功名者，唯有当权者才可祭拜天地后，方能入内。
可这是对凡人而言，莫洛身子走过一路，没有官兵察觉，直至走入了塔内。
一座有些年代的楼梯，环绕塔内，遥遥直上顶端，四周有不少雕刻的有色彩的壁画，描述着东土，描述着大汉，描述着洛阳。
“我还记得娘亲和我讲过东土大唐，那时小，不懂，可如今回忆，娘亲描述的东土，描述的大汉，描述的洛阳，若不是亲眼所见，或许难以如此详细。
而非，这塔内壁画所刻的模样。”莫洛看着看着，走上了楼梯，看了一路，直至到了东望塔的顶端，壁画结束，那里有风土人情，那里有群山环绕，那里有一个个美好的传说，让人向外，让人神往。
在这塔顶，风雪在外呼啸，风声更大，雪也更浓，莫洛站在那里深吸口气，遥望远方，可看到的只有雪，看不到东土，看不到大汉，不见……洛阳。
“原来，这里看不到洛阳。”
孟浩轻声喃喃，默默的站在那里，许久思绪起伏，这一刻的他不是文官，没有祭拜天地，他是修士，凝气七层的修士。
“我走的路已不同，可方向却是不变……”外面的风吹来，散开他的长发，雪来临，环绕他身边不融化，仿佛认可了莫洛的人生，如这雪一样。
许久，莫洛闭上了眼，盘膝坐在了这座东望塔上，静静的打坐。
深夜，风雪更大，千家万户的灯火大都熄灭，在这唐楼上看去，整个城池一片漆黑，一片安静，在这漆黑与安静里，莫洛闭着的双眼内，浮现出的是多年前，云杰县中，风雪时的温暖。
许久，许久，一夜风雪过。
清晨时，莫洛睁开眼，不知是他第一眼看到了初阳，还是初阳第一眼看到了他。
整个城池随着清晨的到来，慢慢热闹了，街道上熙熙攘攘，凡尘的世界，在这个时候，慢慢铺展在了莫洛的面前。
莫洛默默的看着，直至深夜，直至清晨，一天、两天，三天。
七天的时间，在莫洛这默默的注视中，渐渐流逝了，莫洛眼中的光芒，也从开始的微弱，直至明亮，直至如今的平静。
如思绪的变化，如人生的一场感悟，在第八天清晨时，孟浩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脑海浮现这几日的一幕幕，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切的一切，此刻回想如同一场太过虚无缥缈的梦。
莫洛看着四周的雪幕，看着天空的朦胧，他想到了这近一年的人生。
“我本是一介武夫……”莫洛喃喃。
“我命如雪，只可存活在冬季，向往凡尘夏日，可那里已不再是我的人生……”莫洛沉默，许久，他默默的转身，走在了风雪里，走向了远离家乡之路。
风雪中，他的背影渐渐萧瑟，渐渐似与这天地之雪融在了一起，使得寒风的风吹来时，也无法将他的气息吹散，因为，那是他接下来，要走入的人生。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亦或者说，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人生，如经历了寒风，会成为雪，经历了炙阳，会成为雨……
经历什么样的人生，就会成为什么样子，如此，生命才会精彩。